书籍似乎有自身的命运,并不是它的主人能够完全干预的。

倘若书籍能像人一样,正常寿终正寝,那么书比人长寿。藏书家收藏很多书籍,死了之后,图书还在可以传给后人,但后人有可能不喜欢读书,贱卖一部分,送一部分,再扔掉一部分,还有可能烧掉一部分,当然有辱斯文。可是这就是书籍的命运,似乎不是人类能干预的。因为藏书家只能管自己活着的时候书籍怎样,却并不能管死后书籍怎样。即便是皇家藏书,也不一定能够寿终正寝。有的书籍能够保存上千年,有的书籍只能保存几百年,有的书籍保存几十年就不行了,当然并不是纸张不行,而是受到了外界的侵害。还有的书印刷出来就没有流行,只是躺在仓库里,最终要当成废纸卖掉,当然浪费了纸张,也浪费了笔墨。古代书籍印刷不方便,作者就要惜墨如金,而不能总是把大白话写进去,以免用的文字太多,不能顺利印刷出来。文言文用字简省,不会弄太多的长篇大论,或许和印刷业不发达有关系。当书籍还是竹简木简的时候,读书人看到的大多都是一些用字简省的文章或诗词。哪怕他们学富五车,也只不过相当于读了现在四五十本书,并不算什么。而当时社会知识缺乏,知识分子并不多,倘若能够读书,就证明这一家的经济条件不错,而知识分子也可以通过读书谋取官职,起码可以到权贵家里做门客,为权贵出谋划策。立功之后就可以接受封赏。他们有可能自己买书,也有可能借书来看。
一个人遇到哪一本书,似乎也是命运导致的,是随机的。有时候读书人想要获得一本好书,却始终得不到,一听到有好书的消息,就要寻书,甚至千里寻书。看了书之后,读书人以为获得了书中的内容,就将其扔在一旁,可是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忘掉其中的内容,或者只是忘掉了一部分,想要拿回来重新再看,有的还能找到书,有的竟然找不到,不知道书在哪里了。有可能读书人把书借给别人了,也有可能读书人把书扔掉了,或者遗忘在哪一个角落,甚至书籍被老鼠啃了,被当成了厕纸,也早就忘掉了。书不会说话,但读书人会说话。书会任由主人处置,却不会有什么怨言。或者说书是死物,而读书人是活的,是可以随意处置书本的。因为读书人买到了书,书就是他自己的,他想用来干什么都可以,哪怕直接用火烧掉,别人也无权干涉,因为他在处理个人物品。可是书是用来读的,倘若当成了引火之物,那就还不如用柴火来得方便。权贵并不这样想,尤其是统治阶级的权威,总是认为书籍是传播思想的,有可能传播进步思想,或者说有可能传播推翻统治阶级的思想,就要严加禁止,不要读书人随便读书,以免产生不良的思想倾向。

控制书本就是控制思想的传播,也在控制人们的言论。可是书本并不会被完全控制,尤其是写书的人,可以在皇帝权力的夹缝中谋求生存和发展,甚至写成了一本书之后,要“藏之深山,留诸后世。”等到后代有了合适的时间和社会环境,再拿出来发表,或者说让后人来发表,就相当于发表了伟大的著作。一本书放上几百年应该不成问题,前提是保持一定的温度,有一定的湿度,还不能被老鼠咬,不能遭虫蛀,不能遭水淹,不能遭火烧。看似非常艰难或者说保存书本不容易,其实是很容易的,只需要找书架或者找书箱保存起来,防止一些外来的侵害,就可以保存上百年,但真正能够保存上百年的书并不多,大多数书都在传阅的过程中损坏了,或者丢失了,或者遭遇了外来的侵害。人何尝不是如此,只要精神内守,善于用内求法,搞一些养生活动,就可以延年益寿,而没必要被外界的各种事物损害,也不会被自己的情绪损害。书本在一个地方放上几十年应该是没问题的,人在一个地方工作几十年也是没问题的。在一个地方生活几十年照样没问题,前提是人要有安定的心,而不能总是不服不忿,不能总是浮光掠影,也不能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更不能总是四处游逛,游手好闲。
读书人需要安静的环境,在读书的过程中领悟书中的内容和情感,获得独特的享受。书只有被读才能体现其价值,只是简单地收藏,并没有体现价值。一些好的书本被图书馆收藏,算是保存起来了,但并没有体现其社会价值,因为很多读书人都借不到,也都读不到。幸亏有了电子扫描技术,很多真本、善本图书被扫描之后,做成电子书在网上传播,可以让很多读书人一睹庐山面目。倘若所有的书本都做成电子书,其规模将是十分庞大的,而且一定会保存下去。因为在电子时代,很多电子信息能保存上千年,而书本被做成电子书之后,当然也可以保存上千年,甚至永远保存下去。这样的时代是开放的,再也不怕焚书坑儒和文字狱了,也不怕文化大批斗了,可是权力系统却无孔不入,早已经对写书人形成了一定的控制。而资本也没有闲着,要收买写书人,让写书人写一些时尚的东西,写一些刺激人们情绪的东西,却偏偏不鼓励写书人发现社会真相,也不鼓励写书人用笔来解剖社会。有了权力系统的严格审核,有了资本的鼓动和怂恿,很多写书人就不能自持,不能当社会的良心,而是要写一些所谓赚钱的畅销书。当然并不是畅销书不好,而是很多畅销书根本没有发表的必要。书的命运就是这样,有的只是流行一时,有的只是流行一世,有的可以流传上千年。

书的命运和人的命运是一样的,要被善待才能长久,倘若总是被拿出来胡乱对待,那么寿命将会不长久,甚至短命。想想那些被火烧的,被水淹了的,被虫蛀的,被人撕掉的,可以当成厕纸的,就知道书籍的命运是怎样的。由此对比一下,也知道人的命运是怎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