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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五[图 16.5]：第86次会谈

山姆谈论了这幅画中的房子，很明显他觉得那个异常大的窗户让他可以监督发生的所有事情。街灯上额外的灯泡是为了照亮所有地方，这样就不存在什么未知的东西。山姆指出，普通大小的窗户被堵住了。同时他画了一个巨形超大尺寸电视天线，指向所有可能的方向，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广播。我说，他不听或不看人们想让他看和听的东西，例如我现在说话的含义，因为他忙于听我声音的语调，观察我坐在椅子上的方式，以获取关于我感受的暗示。他用眼睛细察我的珠宝和衣服，希望获取关于我行动的额外信息。我说，他这样做的结果是他错过了成长的机会，这不仅发生在这里，在家里和学校也是如此。山姆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他再清楚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现在会谈中有了一种不同的感觉。山姆仿佛在认真地尝试告诉我什么，他画了一辆前面有钩子的汽车，被它自己的尾气吞没。我说我认为他是在向我展示，窗户和天线是将他自己钩在我身上的装置，以便了解我的一切。他觉得他的额外信息将我们连接在一起，并让他对发生的所有事情有一个概览，这样就不会发生意外。问题是，意外的事情确实发生了，感觉就像经历了一个大颠簸，我们好像脱钩了。即使事情按他预期的那样进行，他仍然有麻烦，因为他吸收了超过他所能处理的东西。然后所有"额外的"东西淹没了他，就像尾气淹没汽车一样。额外的信息非但没有给他提供动力，反而制造了麻烦。山姆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理解了他感到负担过重。对山姆来说，感官是实际的钩子，抓住了我的碎片，而"感知"是具体的我的碎片，而不是抽象的信息碎片。

绘画六[图 16.6]：第131次会谈

他特别想钩住的我的一部分是我的手表。当他有了自己的一块手表时，他想确保每次他来时，他的表都与我的表同步。在会谈中，他与我的手表建立关系，而不是与我。他对待我的方式就好像我完全是多余的。在会谈之外，山姆用任何可用的"计时器"来填补我的不在场可能造成的空白：他教室墙上的钟、他床边的闹钟，或者，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的手表。有了这块表，山姆相信他"掌握"了时间，并且可以神奇地"监视"我，因为我们的表显示"相同"的时间。学习认识时间加强了自闭症的病理，而非促进健康发展，因为他将计时器用作自闭客体。它们非但没有弥合分离造成的间隙，反而抹去了他对间隙的意识。对此类物体的使用排斥了所有其他活动，不仅消耗了大部分治疗会谈，也消耗了山姆大部分醒着的时间。

绘画七[图 16.7]：第141次会谈

对自闭客体的依赖使山姆变得脆弱，正如这幅画所示。在假期休息之前，山姆打算在一张纸上写满算术题和故事，只是为了有事可做。我暗示他是希望这些算术题和故事能填补因取消假日会谈而造成的时间空洞，就像它们正在填满这张纸一样。山姆对此做出了回应，他增加了四对物体：每对当中有一个是完整和快乐的，而另一个是不完整的，因此是悲惨的。我说他似乎是在向我展示，当他没有成功地用魔法变走这些空洞时，他感觉仿佛他身体的一部分缺失了。我解释说，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他欺骗自己，相信自己拿走了我的碎片并使它们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一只胳膊或一条腿。当把戏失败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破碎了。然后他感到难以忍受地痛苦，并渴望着我，仿佛我是一条缺失的胳膊或腿。我强调说，要停止感觉破碎，他将不得不接受我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并与我一起努力学会一种更好的方法来应对独处。一提到"独处"这个词，山姆就吓得脸色煞白。他睁大眼睛转过来盯着我，勇敢地说"是"。

绘画八[图 16.8]：第166次会谈

山姆越来越意识到他的保护性策略对他没有好处。他边画画边和我讲话，这是一幅带有中心交通环岛的道路系统图，很明显山姆要通过这幅画告诉我他感到被自己的自闭把戏所困的方式。他想到达右下角的"宝藏岛"，那是整幅画中唯一有颜色的部分。但他无法逃脱他那死气沉沉、毫无色彩的"环岛"自闭行为的漩涡。山姆惊恐地告诉我："环岛没有出口！"在这个阶段，家里、学校和治疗会谈中都爆发了非常紊乱的行为。他因被困而感到的挫败感到处爆发。他渴望得到"宝藏"，他称呼我为“宝藏”，觉得我能把他从陷阱中解救出来。

尽管山姆现在试图将我看作一个独立的个体，想要我的见解。但他仍然把见解设想成我身体上具体的、额外的碎片，他要拿走并附加到他的身体上。在对我能给他什么（作为宝藏岛）的贪婪狂热中，山姆觊觎并试图占有超过他应得份额的我。山姆将其他孩子视为同样以这种方式捕食我的竞争对手，并害怕被他们攻击。因此，学校操场成了一个可怕的地方，山姆把在操场上的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转圈。在等候室里，一个保持在"开"状态的电源插座被山姆视为另一个病人试图电死他的工具。而且，在治疗室里，他认为有人在地板上留下了黏液，以便让山姆滑倒。因此，山姆从桌面跳到沙发再跳回来，因为他太害怕了，不敢踩在地板上。坚定的管理是必要的，例如安排母亲带他来，即使他恳求说自己"头痛"病得太重，这样的管理可以减轻他恐惧的荒诞性，并将其与起源于婴儿期的需求联系起来。下一幅画显示了这一发生过程。

绘画九[图 16.9]：第200次会谈

会谈开始时，山姆像一只被困的野兽一样在沙发上来回踱步，并喃喃自语。我坚定地说，只有讨论什么在吓唬他，才能帮助他找到减少恐惧的方法。开始认真工作后，山姆画了一个名叫"地球举起者"的怪物，它本应保护他。山姆告诉我地球举起者的故事："他最初是一只小螃蟹，但当他失去母亲后，他变成了一个怪物。他长得太大，地球容纳不下，就去独自住在一个许多英里外的星球上。"山姆在尾巴和肚子上标记了一个"X"。然后他将包含"X"的每个片段与身体的其他部分隔开。当被问及尾巴时，山姆说它"装满了便便"。他不确定地咕哝说"溢出的部分可以从上面的驼峰出去"。我询问他关于肚子里包含"X"的部分。他回答说，"那是支撑怪物的额外部分。"然后山姆爬上桌子，趴在桌子上转来转去，并在桌面上来回摩擦自己。

经过讨论，山姆能够看到，他试图用把戏支撑自己，以达到地球举起者的大小。有时他觉得他钩住了比他大的人身上的碎片，并把它们粘在自己身上。有时他使用他屁股里或肚子里的便便的充盈感，有时他旋转或摩擦自己以感到兴奋和充实。他想感觉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大、更有力量，这样他就不必感到如此害怕。但这些额外的感觉让他觉得他会爆炸，并且他不确定能对这股溢流做些什么。山姆绝望地恳求帮助，"地球举起者肚子里全是便便，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回答说，地球举起者真正需要的是他的母亲，她会带走溢流，并教他如何使用厕所，就像山姆需要我来清理他情感的溢流，并教他一种适当的管理方式一样。但首先他必须停止尝试把自己弄得比实际的他更大，而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的大小，这样来自母亲、老师或我的正常数量的帮助就足以让他正常成长。山姆勉强地给地球举起者配了一个没有面孔的小母亲，并把他的大号翅膀-乳房"借"给了小母亲。

[这个关于地球举起者"肚子里全是便便"的材料呼应了他与心理学家的评估会谈，当时被要求画一个人时，他画了一个巨人，头在屁股应该在的位置，屁股在头应该在的位置，并且"所有便便都从他身上出来"。弗朗西斯·塔斯汀]

绘画十[图 16.10]：第252次会谈

在这次会谈中山姆一直在思考我们谈论的内容，并进行了有目的的沟通，他画了一个厕所，这个厕所的水会从底部抽水到顶部，目的是循环利用自身的水。厕所没有通向外面的出口，也没有干净的水进来。山姆想知道底部的水是干净的还是脏的。他焦虑地将每种物质分离到自己的隔间里，"一个给尿，一个给便便，一个给卫生纸，一个给水"。但随后他感到被迫要通过分开进行进一步的隔离，用他的话说是"用一堵便便墙把好便便和坏便便分开，用一堵砖墙把好尿和坏尿分开"。他告诉我，"砖是必要的，因为你不能用尿把尿和尿分开。"

[这些材料说明了封闭儿童与混乱儿童之间的显著差异。一个混乱的孩子会觉得好便便和坏便便都混在一起，混淆不清，就像赫伯特·罗森菲尔德博士（1950年）的一位精神分裂症病人，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烹饪锅里搅拌好便便和坏便便。弗朗西斯·塔斯汀]

山姆表现得像厕所一样自给自足，意味着山姆将所有人的帮助拒之门外。但靠他自己，他无法学会理解在他内心涌起的情感混乱。他最多只能强迫性地分离它们，并筑墙将它们隔开。山姆现在试图通过反复说"我不会思考"和"我记不起来"来引起我对这个问题的注意。他想把东西聚在一起，但感觉他内心的一切都放在他无法打开的独立隔间里。山姆不允许思想与其他思想相遇，情感与其他情感相遇，或者思想和情感混合。每一个都仍然是经验的封闭片段。这阻止了他建立"T-ness"的感觉。要拥有他自己的颜色，他自己的宝藏，他将不得不牺牲他在"自己的星球上"的保护性隔离。在一系列岛屿绘画中，山姆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去做。

绘画十一[图 16.11]：第324次会谈

在这幅画中，拥有名为"沙质"和"岩石"海湾的大岛屿代表了治疗师。山姆同意小岛屿代表了他。为了使小岛屿不致孤立，他画了一座桥来连接两者。山姆讲述的故事是这样的：来自小岛屿的人们前往大岛屿，将其作为一个自然的地方来享受；但他们修建了如此多的道路、铁路、水坝等等，以至于大岛屿因过度使用而被破坏；最终，没有地方留给生物居住了。列出图例中的项目开始完全吸引山姆的注意力。岛屿和那里发生的事件在他对列表的痴迷中被遗忘了。我制止了这一点，以便我们可以讨论正在发生的事情：图例提供的概览让他得以超脱一切；然后，他自己活力的宝藏就被忽视了。山姆想要那个宝藏。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山姆学会信任我来调节我们之间的联系，这样他就不会觉得发生了贪婪的过度使用的现象。为此，我坚持我们之间的桥梁由词语或图画组成，而不是山姆习惯用来制造我们重叠假象的把戏和氛围。山姆与我一起留意那些干扰正常关系的"旧把戏"。由于他现在与我的联系可以通过我们双方的警惕来调节，山姆对其它掠夺性的过度使用者的恐惧减少了，并且不太担心对岛屿的损害。因此，他越来越愿意牺牲他的概览，以换取与其他人一起在地上的一个位置。并且允许"岛屿"回归"她"提供促进生命和生长的条件的自然角色。

绘画十二[图 16.12]：第331次会谈

这最后一幅画也是一个岛屿，但它不再像前一幅那样从遥远的有利位置观看。山姆已经回到了地面。与前一幅画"一切各就其位"的特点不同，生命事件的完整循环被允许发生。山姆已经开始能够在生活的混乱中靠自己的双脚站立。山姆不再退缩，现在充分融入家庭生活，与邻居的同龄朋友玩耍，在学校有了进展良好的开端。

但自闭症的逆转尚未完成。画中的一个特质反映了这一点。山姆开始时把太阳涂成黄色，但认为这意味着它离岛屿太远，使得岛屿太冷。换成红色后，他又不满意，说这使太阳太近了。山姆担心"不仅岛屿会太热，太阳本身也会"。"为了一个温暖的夏日"，他不安地决定将太阳涂成橙色。我们俩在讨论时都能看到，就像太阳一样，他正在学会既不过于远离人们以致感到寒冷，也不过于接近以致融合重叠，让他感到太热和过度兴奋。但我仍然对山姆需要将自己视为太阳感到困扰。似乎他仍然部分地坚持那种神奇的观念，认为他凭借额外信息超脱一切。这个把戏的基础是"SUN"（太阳）和"son"（儿子）发音相同。他想欺骗自己，相信自己像"SUN"一样强大，而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的 "son"。山姆确认了这一点。用山姆的话说，从他的玩具和颜色来看，虽然表面上是被用作沟通的媒介，在隐秘中却被感觉是 "创造世界和控制一切发生的魔术师工具"。

在我的建议下，山姆勇敢地同意放弃使用他的玩具，以应对学会"只是人类"的问题。现在九岁了，在治疗剩下的半年里，他躺在沙发上和我说话。起初这对他来说极其可怕，不仅因为他放弃了"魔法"，将自己暴露在生命的所有不确定性面前，而且因为玩具作为有形物体没有介入我们之间充当秘密的物理屏障。走出壳外的山姆感到极度脆弱。然而，他冒着风险将其抛在身后，并开始珍视取而代之的、与另一个人开放的交谈的治愈性互动。在治疗关系的庇护下，山姆惊讶地发现，安静的"独自"时刻不必感觉像是无底的深渊，而可能成为想法汇聚的空间。他开始意识到，思想可以弥合时间中的"空洞"，分享思想可以弥合"我-岛屿"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