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莲花开了一家茶馆!”我们仨的微信群跳出了大刘的一条语音,群里立刻热闹起来了,不一会儿就聊出了99+条消息,最后老张说,我这就开车带你们一起过去!莲花是老张的高中女同桌,也是当时我们心中的女神。
当导航里志玲姐姐用甜美的腔调说“前方路口请直行”时,我就隐约感到今天这趟茶局要出状况,明明定位没问题,附近却看不到什么茶馆,屏幕上地图的箭头还让我们再绕一圈,还是弃车步行去找吧!老张信誓旦旦说就在菜市场后面,结果我们又在潮湿腥气的菜筐堆里转了二十分钟,最后连卖豆腐的大姐都看不下去了,指着旁边的小巷子,“你们顺着巷子走到另一条大街上,往左一拐就到了!”
终于看到茶馆的竹帘在风中摆动,老张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大刘朝我使了个眼色,用手指猛戳老张腰眼,“老张别犯愣了,这还没见到人呢!”我也笑了笑说,“老张恍惚了,一会儿就要陶醉了!”这时门帘一挑,莲花款步而出,一身月白色旗袍,上有着墨竹点缀,手腕翡翠镯子叮当作响,发髻上还别着一支玉兰发簪。
“你们来啦!快进来吧!”莲花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声音如雨打青瓷般悦耳,“老张你怎么跟没睡醒似的?大刘身体发福啦,该减肥了。小田好像没怎么变呢,还是这么帅气!”说着转身引我们进屋。老张看着莲花的簪子若有所思,“我怎么看这簪子这么眼熟呢?”莲花听了微笑不语。
茶室外几株芭蕉树随风轻摆,绿叶间偶尔闪过几点斑驳阳光,茶室比想象中还要雅致,墙上装裱一幅字画,中间“茶道”两个大字,遒劲有力,字画下方是一张古朴的木质茶桌,上面整齐陈列着各式茶具。大刘拿起一只青瓷茶杯研究彩釉花纹,突然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看这杯子像古董吧?要是拿去鉴宝……”话音未落,老张掏出手机打开二手交易APP,我在手机上搜索“损坏文物量刑标准”。
“先来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莲花说着素手执壶,动作行云流水,滚水冲入建盏激出雪沫乳花。大刘伸长了脖子,“真好玩,一冲水就有奶泡了哎!”我看看大刘,“你懂什么呀?这明明就是啤酒沫嘛!”老张瞪圆眼睛盯着茶海,“这里养的是锦鲤吗?”那条红白相间的小鱼突然甩尾,溅了他一脸水。莲花瞅了我们一眼,也不说话,拎起建盏,手腕一沉一抬,茶汤划出漂亮的弧线。
茶过三巡,我对桌上的茶宠产生了兴趣,对着茶宠浇开水玩,把那只紫砂金蟾浇得油光锃亮,像是真要吐出铜钱来似的。大刘在旁边看着我浇水,突然打了个响亮的茶嗝,惊得那条小鱼从茶海底蹦出了水面。老张和莲花在说些什么,突然莲花站起身来,“再给你们助个兴!当年还有人说我像弹棉花呢!现在怎么想听了呢?”说着瞅了瞅老张,抱来一架紫檀古筝。莲花的古筝弹得非常好,从小就过了古筝十级,这也是当年老张迷恋她的原因之一。
老张直勾勾盯着筝首的莲花雕纹,鼻尖离筝柱也就三寸远,莲花让老张离远些,别影响她调弦。莲花垂眸拨弦的模样让满室茶香都凝住了,音符跳跃如泉水潺潺,连时光都变得温柔起来。先是一曲《渔歌晚唱》,接着是《高山流水》,后面的一曲我没听过,大刘是个音乐盲,假装摇头晃脑其实什么也不明白,只有老张正襟危坐,嘴里默念: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莲花看了看老张,筝音微微一颤,很快又流水般续上了。
临走时莲花送我们到门口,塞了老张一个礼盒,“给你家闺女带的桂花茶点!”大刘立刻起哄,“怎么我们没有?我也想要!”莲花眼尾一挑,“你家儿子不是嫌花茶娘们唧唧的吗?”看着莲花的玉兰发簪闪着微光,老张刚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掏出手机,给莲花看了一张照片,这是多年前的毕业照,穿蓝色百褶裙的莲花在人群里笑若夏荷。
老张说莲花弹的曲子叫《出水莲》,是莲花最喜欢的曲子,跟她的名字相对应,听到这首曲子,老张恍惚看见当年莲花扎着麻花辫在迎新晚会上演出的样子。老张还说他曾经送给莲花一本精美的笔记本,扉页上手抄《爱莲说》,笔记本中还夹带了一支玉兰发簪。这些都成了青涩甜美的回忆。
田肃雨
校对 陶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