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为何被称作“殷”?这一问题在学术界有着广泛的讨论。古代及现代学者普遍认为商朝被称为“殷”,与盘庚迁都至殷地密切相关。所谓的“殷”,是指今天的河南安阳地区,当时商朝的都城就设在这里,且延续了270多年。因此,商朝的国名常以“殷”或“殷商”来指代。例如,《尚书·盘庚》就有记载提到“盘庚迁于殷,民不适有居”。
不过,《史记·殷本纪》与《尚书》的记载大相径庭。司马迁在《史记》中提到,帝舜将商契封于“商”地,却没有明确提到“殷”,即使是商朝的建立者成汤打败夏朝建立商朝时,整篇文献也将商朝称为“殷”。如在盘庚迁都之前,描述中提到“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在帝雍己时则有“殷道衰,诸侯或不至”;而在帝太戊时则写道“殷复兴,诸侯归之,故称中宗”。这些描述表明,司马迁更倾向于使用“殷朝”这一名称,而不是“商朝”。然而,司马迁并没有明确解释“商”如何转变为“殷”。
然而,甲骨文中出现了一个反常现象,这一发现不仅推翻了司马迁的观点,还暗示“殷”并非与地名直接相关,也可能是《尚书》中的记载存在错误。首先,商人一直自称“商”,而从未使用过“殷”这一名称。在迄今为止发现的17万片甲骨文中,几乎没有涉及到“殷”的记录,反而频繁出现“入商”或“天邑商”的字样。甲骨文专家罗振玉曾指出,尽管史书上称“盘庚以后商改称殷”,但在卜辞中并没有发现“殷”字的踪迹,反而多次出现“入商”。他还提到,文丁、帝乙时期,商朝虽居于河北,但依旧以“商”作为国号。因此,从商朝的自称来看,商朝一直是以“商”来命名,而不是“殷”。
如果从周朝的角度来看,周朝的国号并没有因为迁都而改变。例如,周朝从陕西宝鸡的周原出发,经过数次迁都——定都过西安(丰镐)和洛阳(成周),但始终没有更改国号。以此类推,商朝迁都殷地并没有理由更改国号。因此,司马迁将商朝称为“殷朝”,并将商朝的历史命名为《殷本纪》,显然是不准确的。正确的命名应当是《商本纪》。至于盘庚迁都后商朝为何被称为“殷”,无论是商朝自称还是外界称呼,这一现象都值得怀疑,尤其是甲骨文中从未提及过“殷”这一称谓。
此外,周人对商朝的称呼也呈现出了一种奇特的现象。在许多传世文献中,如《尚书·牧誓》,商朝被称作“商”,但在周公辅佐成王时的相关文献中,如《康诰》、《酒诰》等,则同时使用“殷”和“商”。不过,这些文献经过多次手抄,无法确保抄写过程中没有根据后来的认知修改“商”为“殷”,因此难以确认周人何时开始称商朝为“殷”。相较于这些传世文献,考古出土的文献则更具可信度。比如武王征商簋、何尊、康侯簋等铭文记载,在西周初期,都普遍称商朝为“商”。然而到了西周中期,考古文献和传世文献普遍开始称商朝为“殷”。
甲骨文中的“殷”字则揭示了更多的线索。尽管“殷”在甲骨文中出现次数极少,仅出现过五次,但它的含义引发了学者们的猜测。据学者唐际根考证,甲骨文中出现的“殷”字往往没有明确的语境,且内容无法确指其含义。青铜器铭文中的“殷”字,也没有明确的地名指示。学者认为,“殷”这一字形可能原本与疾病和治疗相关,或许有“治病”或“失去贵族身份”的含义,这样的解释为理解周人为何称商朝为“殷”提供了新的视角。周人对商朝的称呼,是否带有某种贬低或警示的意味,也引发了进一步的思考。
总的来说,从现有的考古发现和文献来看,商朝的“殷”之称并不指代地名,更可能反映出周人对商朝的某种否定态度。这一称呼或许意在警示周人,从商朝的覆灭中吸取教训。周公辅佐成王时期,逐渐普及了这一称呼,且在西周中期后,普遍形成了“殷”的认知。值得深思的是,周代史料相对丰富,虽然“殷”逐渐取代了“商”这一称呼,但也有大量“商”朝相关的史料保存下来,这意味着“商”和“殷”都曾用来指代商朝。至于商朝如何称呼夏朝,现如今没有找到“夏”字的甲骨文或相关记载,这是否意味着“夏”朝的名称已经在商、周两代的历史传承中被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