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中,周瑜是一位心胸狭窄、忌才妒能的小人,而正史中的周瑜实际上却是个智勇双全、英俊风雅、雅量高致的儒将形象,他23岁助孙策平定江东,33岁在赤壁大败曹操,一举奠定了三国鼎立的政治局面。
引言·梦中人
紫菊初生朱槿坠。月好风清,渐有中秋意。更漏乍长天似水。银屏展尽遥山翠。
绣幕卷波香引穗。急管繁弦,共庆人间瑞。满酌玉杯萦舞袂。南春祝寿千千岁。
18年的孟冬,我在潇湘登楼记事,共二三长辈闲谈旧话。少年浮躁,听了几息便头频点地,故而告罪回了下榻处,一颗心悠哉悠哉,朦胧间便沉沉睡去。
梦里,仿佛独身游览,没了栏杆束缚,于云深不知处下瞰红尘,前望君山。白阳没,洞庭冬,相同的腊月,依稀记得从前这里另有别名,是谁的劫数。我于是穷尽所能地远眺,想透过时光,透过隔离阴阳界的青烟,到名巴丘之地,寻一无双之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还守着风月,望穿秋水。
周郎,周郎。
是采莲女吴侬软语的轻音,浅浅出口的称谓仿佛都呆在饴糖尖尖上,缱绻出那样一段腻歪的情意。
皎皎君子,江东之畔。
风之潇潇,云之燎。
思君不见,佳人不还。
江东之畔,植吾相思。
语不成诗,曲不成调,寿春的风里我恍惚醒来,灵台还未清晰,人已泪流满面。
一、少年时
忆周郎,最忆是庐江。
这里是庐江、舒城,一切伊始。
晨曦在紫云里微醺氤氲,满城的青竹红芍凝着露滴,一场雨润透,桃夭都泛着清纯。忽而见谁家少年结伴自那东陌上行来,一路畅笑着,吟风弄月、怒马鲜衣。
瑜者,美玉也——果真是位风姿卓越的小郎君,就连名字都雅致到了极点。
公瑾和他的伯符,就是于此一同打马涉水看江湖,一同在天南尽头的小茶寮解鞍少歇,抖落满身风尘。也可能同在某处幽篁,对坐清谈,笑语间探讨天下大势。每至兴来,站起舞几套剑法,坐定拨两动琴弦。
周瑜的童年如此的灵动,他是世家公子,没有孙策背负的血海深仇,也不是纷乱在战争中的蝼蚁白身,他本可偏安一隅,可那不是他选择的人生。
守得住一隅风花雪月,撑得起一方海晏河清,这才是未来的江东周郎。
初平四年,孙策袭业。
总角之好,莫逆之交——非其本人不能解其意。周瑜对孙策的情谊,是舒城幼年的相识相伴,才有历阳的将兵相迎,倾家托付。
而孙策对周瑜的情谊,那永存史志的一句“吾得卿,谐也”,足矣。
我想若是天公假年,他们君臣间的佳话绝不下刘备孔明的鱼水之说。可悲剧所以是悲剧,就是因为它总爱把美好的东西在你眼前生生碾碎。
建安五年,孙策遇刺身亡,戟折、玉缺。
二十七岁,大好年华,心中合该有远志万壑、豪情千顷,就这么突至弥留,孙策该是带着怎样的不甘逝去的?而视之如兄的周瑜,突闻噩耗,又该是何等撕心裂肺?
二、挽狂澜
千里奔袭,周瑜归来,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留给他的是满堂素缟——他尚未及冠的少主,他登堂拜母的国太,还有虎视眈眈的世家,以及一堆等待站队的臣子。谁都在等,等他这个手握大权、深得民心的中护军决断。江东基业在他手里,仿佛摇摇欲坠,顷刻间便可倾颓于地,如同孙策生前的豪言壮语一样烟消云散。
千年以后,感性的人在心疼,但是他是周瑜,他不需要,也不能。他甚至没有时间悲伤?他飞快地、理智地处理着一切,军事政事,朝堂民间……主少国疑,有太多的要务需要他来办。
为主立威,他独先尽敬,便执臣节;之后几年,讨二屯,还宫亭,击邓龙,他稳步推进,开疆拓土。孙权要打江夏,他便略阵督军;孙权要拒曹贼,他便为他献上一场恢弘壮阔的大戏。就像他当年效忠老友时,别无二致。
横江、当利,秣陵,笮融,薛礼;转下湖孰、江乘,攻皖,寻阳,江夏;还定豫章、庐陵,留镇巴丘。
你战,我便是剑;你退,我便是盾。大丈夫临危受命,若不拔剑而起建立功业,岂不愧对至交英灵?
他就这样,带着两个人的夙愿,马不停蹄,一路奔波。
还镇人心、再辅吴主,生死无悔、永固江东。世人言美周郎,扶广厦于将倾之际,为人又性度恢廓、精通文武,在江东乃至天下人心中都烨然若神人。让人几乎忘了,他也不过是而立之年,不过是血肉之躯。
展眼,赤壁。
“羽扇纶巾,谈笑间、灰飞烟灭。”
关于东风的来历,除了周郎借地理之势,我还知道一个说法,准确地说,是一个痴心妄想的脑洞。我向来感性,即使明知有些事不过后人杜撰、胡诌八耪,也愿意偶尔听听那些个相对美好的遐想。毕竟相对于罗贯中先生的修仙小说,好歹这个版本还能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不是不知虚妄,只是一往而深:
地府
周瑜:请问江东故主孙策可有投胎转世?
小鬼:等到第八年,投了。
周瑜:投哪里去了?
小鬼:投成一股东风了
就连梦中,也常见他或是按剑端坐,或是长身玉立,或是于大殿朝堂之上悠悠踱步,将心中万种奇谋徐徐道来,那是怎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啊?面对雄霸北方的强敌,他睥睨微笑,战意高昂。
“如今,曹操兴兵来犯,我江东诸臣真该颔首称庆,仰天大笑三声啊!”
“周瑜只需精兵数万,便可北退曹贼,为主公成就千秋功名之大业!”
孙权说得没错,当真是天授公瑾于他,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周公瑾这样的奇人呢?
不然怎么孙权地位终于稳固后,老天却又要这么急着带走他呢?
“他们都以为赤壁的烽火只是个开端,谁知,那已是绝唱。”
三、玉弦断
建安五年,孙策死。
建安十三年,赤壁。
建安十五年,玉碎、弦绝。
江东忌讳任何一个十年。真的,江东少年未见白头,是有实可依,有据可循的——双璧就是典例。
非策愿去,命不留人。
非瑜背诺,天不假年。
最是意气风发,最是天妒英才。南郡一战,当胸一箭,我没什么立场去怨曹仁,各为其主而已。然而每见周郎身负重伤且仍透支生命安定军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流露一两分不满。
这伤,生生又折了一位天之骄子——那是我的周郎,他好看,博学,能打仗,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有安天下之大能。
曾经,曲有误,周郎顾。如今,曲再误,君已故。
那是江东的周郎。
今朝衣冠犹满座,君已寥寥入史册。
玉盏潋华,盈杯过往,他是舒城三春桃夭,是建业四季星火。
结语·醒来事
18年的孟冬,我在潇湘登楼记事,朦胧睡去又恍惚醒来,月出东湖,想起一个人,想到一支歌。
徘踏春色并好友,趋驰十里赏青丘。
舒城少年未曾老,入梦听鼓按吴钩。
文/少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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