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之变：刘展造反大扰江淮，宦官擅权累死将军

李辅国因矫旨移徙上皇，也恐唐肃宗见责，先托张皇后奏闻，再率六军将士，趋入内殿，素服请罪。唐肃宗被他挟迫，反用好言抚慰道：“卿等为社稷计，防微杜渐，亦何必疑惧。”太上皇处尚可任权阉矫制，对诸他人将如何？李辅国等欢跃而出。时颜真卿已入任刑部尚书，却不忍坐视无言，遂率百僚上表，请问太上皇起居。李辅国竟诬为朋党，奏贬为蓬州长史，且把高力士、陈玄礼等一齐劾奏，说他潜谋叛逆，私引凶徒。里面又有张皇后浸润，竟勒令陈玄礼致仕，流高力士至巫州，遣如仙媛至归州安置，迫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观，另选后宫百余人，侍奉西内，令万安、咸宜二公主（皆太上皇女）入视服膳。唐肃宗为张皇后、李辅国所制，竟不向西内问安，但遣人侍候太上皇起居，只传言上疾未愈，就是对外事件，本令郭子仪出统诸道兵马北攻范阳，又被鱼朝恩阻挠，事不果行。

到了仲冬时候，淮西节度副使刘展竟造起反来，大扰江淮。江淮一带，虽经永王李璘变乱，不久即平，尚无大害。乾元二年（公元759年），襄州将康楚元、张嘉延及张维瑾、曹玠等先后作乱，影响延及江淮，但也迭起迭亡，无碍大局。至刘展一反竟横行江淮间，所过残破，蹂躏数州。竟其原委，刘展初为宋州刺史，与御史中丞王铣同领淮西节度副使。王铣贪暴不法，刘展刚愎自用，节度使王仲铣奏王铣不法，将他诛死，并使监军邢延恩入陈刘展之罪，亦请捕诛。邢延恩以刘展有威名，恐不受命，特向唐肃宗献策，请除刘展江淮都统俟他释兵赴镇，中道逮捕云云。唐肃宗乃命邢延恩赉敕授刘展，哪知刘展已瞧破机关，谓须先得印节，然后启程。邢延恩没法，驰至江淮都统李峘处，说明原委，令李峘暂交印信，转给与刘展。刘展乃上表谢恩，即带宋州兵七千驰赴广陵。邢延恩无从下手，计划全然失败，急忙奔回广陵，联络李峘，并约淮东节度使邓景山，发兵拒刘展。刘展说李峘反，李峘说刘展反，彼此移檄州县，弄得大众疑惑，无所适从。但江淮都统的符节，已入刘展之手，反似刘展奉敕赴任，理直气壮。兵民多不直李峘，未曾与刘展接仗，先已溃奔。李峘奔宣城，邢延恩奔寿州，刘展长驱入广陵，遣将攻邓景山。邓景山复败，部兵亦溃。刘展乃连陷升、润、苏、湖、濠、楚等州，江淮几无乾净土。邓景山与邢延恩惶急得很，一面奏请调平卢兵援淮南，一面遣使促平卢节度田神功，愿以淮南子女玉帛，作为酬劳。田神功正屯兵任城，立选精骑南下，到了彭城，才接诏敕，令他讨刘展，他却名正言顺与刘展开仗。刘展连战皆败，弃城东走，田神功得入广陵及楚州，纵兵大掠，复遣将分道追刘展，且约邓景山、邢延恩等三面夹攻。刘展穷蹙至金山，为田神功部将贾隐林追及，一箭中目，趁手杀死。三路兵搜剿余党，依次荡平。只平卢军沿途掳掠计十余日，饱载而归。当时北方糜烂，南方本尚宁谧，至此百姓始受荼毒，前遭刘展，后遇田神功两次掠劫，当然十室九空了。刘展乱事，贻害不小，还有阴忮贪贼的鱼朝恩，与李辅国狼狈为奸，镇日里盅惑唐肃宗，范阳当攻不攻，是为朝廷所误，东京尚不可攻，偏鱼朝恩定要唐肃宗下敕，催李光弼即速进兵。李光弼上言贼锋尚锐，未可轻进，偏鱼朝恩责他逗挠，日遣中使督促。李光弼不得已，会集鱼朝恩等攻东京，择险列营。仆固怀恩自恃功高，因李光弼屡加裁抑，有不满意，独引部下出阵平原，李光弼使语仆固怀恩道：“依险列阵，可进可退，若列阵平原，败且立尽，史思明未可轻视哩。”仆固怀恩不从，正龃龉间，史思明骤马出城，悉众来犯，仆怀恩立足不住，便即退后。顿时牵动后军，连李光弼也支持不住，只好返奔。史思明乘势进击，杀死官军数千人，军资器械，多被夺去。李光弼渡河，走保闻喜，河阳、怀州复为贼陷，唐廷闻得败状，上下震惊，忙增兵屯陕。神策节度使卫伯玉自东京败还到了陕城，急收集溃卒，与新军协力固守，不到数日，即有贼兵进攻统将就是史朝义。卫伯玉引军出击，大破贼兵，史朝义再却再进，卫伯玉三战三胜。史思明闻史朝义屡败，不禁愤愤道：“竖子何足成大事？不如令他速死！”当下命史朝义筑三角城，欲贮军粮，限一日告毕。到了傍晚，史思明亲往按视，见城虽筑就，尚未泥垩，更痛詈史朝义，叱他延缓，并令工役立刻加泥，须臾竣事，史思明乃返，还是怒气勃勃，且行且语道：“俟克陕州，定斩此贼。”你道史思明欲杀史朝义，果止为攻陕一事么？说来也有一段隐情，差不多与安禄山相似。

史思明除夕生，安禄山元日生，两人生年，只隔一日，又是同种同乡，同投军伍。安禄山渐贵，史思明尚未显达，土豪有女辛氏，尚未字人，偶见史思明面目魁梧，暗生羡慕，便请诸父母，愿嫁史思明。父母以史思明微贱，不欲相攸，偏该女拚生觅死，硬欲嫁他，也只得听女自便。史思明既娶得辛女，当然欢爱，惟前时已有私遇，怀妊未产，未几，即生一子，取名朝义。史思明得到安禄山荐举，积功至将军，辛氏亦生子史朝清，史思明因自负道：“自我得辛氏为妻，官得累擢，又庆添丁，想是我妻福命过人，所以有此幸遇哩。”嗣是益宠辛氏，并爱史朝清，渐渐的嫉视史朝义。只是史朝义素性循谨，待士有恩，史朝清淫酗好杀，士卒多乐附史朝义，怨恨史朝清，所以史思明僭称帝号，已立辛氏为后，独至建储一事，始终未决。及史朝义攻陕屡败，遂决议除去史朝义，立史朝清为太子。三角城竣，即于次日下令，再命史朝义攻陕，阅日未克，便当斩首，并在鹿桥驿待报，这令一下，史朝义原是自危，就是史朝义部下，亦皆恐惧。部将骆悦、蔡文景，密白史朝义道：“陕城岂一日可下？悦等与王，明日就要骈首了。”史朝义道：“奈何奈何？”骆悦复道：“主子欲废长立幼，所以借此害王，今日只好强请主子，收回成命，或可求生。”史朝义俯首不答。骆悦与蔡文景齐声道：“王若不忍，我等将降唐去了。”好似严庄之说安庆绪，惟口吻却是不同。史朝义急得没法，不得已语二人道：“君等须好好入请，毋惊我父！”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