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五年九月二十三这一天，关内京兆府长安县，一个家族正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孟軏作为家族代表，操持了这场将五位早逝的至亲重新安葬的‘特殊的葬礼’。”这块墓地被称作西安杜回北宋孟氏家族墓地，曾入选2020年度“陕西六大考古新发现”。

葬礼为何特殊？死亡原因为何？近日省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馆员苗轶飞的新发现进一步揭示了这场葬礼背后的故事。

埋于同一天 为重新安葬

死亡原因证实为传染性疾病肺结核

杜回村南位于高阳原南缘，靠近潏河北岸，地下3米多就到达沙层，考古人员据此在发掘工作前就有了基本判断：这里不太可能存在唐代五天井大墓，一些一两个天井的小型唐墓可能会在这里选址。随后的考古勘探和发掘，基本证实了这个判断。

“由于起初发掘时并未确定其为北宋墓葬，且大多数这种竖穴土洞墓都不会有什么特别惊人的发现，因此我们没有特别期待。”苗轶飞告诉记者，当最先发掘的编号M13的墓葬一件件精美的青釉瓷器显现出来后，大家十分惊讶于这么小的墓葬竟有如此多且精美的随葬品，耀州窑瓷器专家王小蒙连说好几件器物在以往不曾见过。根据墓志内容所记，墓主为孟琮，葬于宣和五年九月二十三。

据介绍，整个墓地只有编号M12的墓葬是竖穴墓道砖室墓，相对于土洞墓而言修建更为考究，出土的数十件器物中，耀州窑青瓷与M13所出基本相同。墓志记载墓主为孟珪，与M13墓主孟琮为亲兄弟。

考古人员发现了奇怪的事情：M12和M13墓主一样，也是葬于宣和五年九月二十三。墓北边又发现两座同样形制的墓葬，释读墓志可知，墓主分别为孟軏的妻子张九娘与儿子孟琏，同样埋葬于宣和五年九月二十三，南边的孟珪和孟琮为孟軏的侄子，孟軏正是这场葬礼的主持者。根据墓志，张九娘卒于元符二年（1099）二月初二，孟琏卒于政和八年（1118）三月初七，孟琮卒于政和八年三月十一，孟珪卒于宣和四年（1122）二月十八。九娘21岁嫁孟軏为妻，来年就生了儿子孟琏，孟軏夫妇一定非常开心。其兄孟輗也连生三子，想必在张九娘去世的1099年以前，孟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作为小康之家应该也是幸福圆满的。1099年九娘去世时距她与孟軏成亲才8年，儿子孟琏才7岁，孟軏一定很伤心。没想到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19年之后，年仅26岁的儿子孟琏也去世了，4天之后年仅24岁的侄子孟琮去世，3年之后年仅22岁的侄子孟珪去世。墓葬M11未见墓志，据鉴定墓主是一位30岁左右的女性，应该也是孟家一位早亡的亲人。

苗轶飞有了自己的猜想，“亲人连续早逝对孟氏一族来说肯定是异常沉重的打击。我们不知道孟軏怀着怎样的心情，为五位至亲新买一块墓地在宣和五年九月二十三重新安葬。墓志中没有记载孟輗的情况，我们不知道他是否在葬礼中出现，或许他也早早去世，所以孟珪、孟琮才会跟着长兄生活。”

为何会出现这样连续的悲剧？考古人员对五座墓葬出土人骨的检测表明他们很可能死于肺结核，也就是痨病。《济生方》谓：“夫劳瘵一证，为人之大患。凡受此病者，传变不一，积年染疰，甚至灭门……感此疾而获安者，十无一二也。”《医学纲目》亦载：“传尸蛊瘵之症，父子兄弟互相传染，甚者绝户。”北宋孟氏家族墓地或成为古代肺痨易传染难医治的注解。

为亲人特制的精美瓷器

罕见器形远胜贵族墓

据苗轶飞介绍，孟氏家族墓地与陕西发现的另一处重要北宋家族墓地—蓝田吕氏家族墓地在等级上无法相比，孟氏家族从社会地位和官员品级来说，应该不高。但却出土了大量精美瓷器，尤其是耀州窑青瓷，部分可以与后者出土的青瓷相媲美，甚至要胜于后者。共出土耀州窑瓷器有60余件（组），系近年来墓葬发掘出土耀窑青瓷最多的一次。绝大多数保存完整，器类组合明确，部分器型殊为罕见。

考古人员细读墓志，发现孟輗长子宣和四年（1122年）在耀州为官，耀州是耀州窑生产的中心，而且这批墓葬的葬年为宣和五年，时隔一年，其应该还在耀州任官，所以才有机会为其亲人置办这一批耀州窑精品来随葬。这批耀州窑青瓷看不到任何使用痕迹，应该是孟輗长子为此次重新安葬的亲人专门向窑场定制的产品。

文/西安报业全媒体记者张潇 省考古院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