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王近山是刘少奇、邓小平麾下的一名得力战将,人们称为是“王疯子”。对此,邓小平说:“这不叫疯,这叫革命英雄主义。”
定陶战役中的大盐湖一战,给邓小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新中国成立后,王近山曾经遭受过不公正待遇。面对命运的不公,邓小平做出我军历史上很重要的一项决定,为已经去世了的王近山任命为南京军区顾问,使追悼会获得了应有的规格。
一、不将赵锡田消灭,坚决不回来见你们!
关于邓小平和王近山之间的友情,应该追溯到1946年。
1946年8月25日,西面有敌人向定陶、曹县、东明进攻,东路向单县、成武、鱼台进攻。两路军人就像是两把很大的蟹钳,意图要夹击我军。
当时,鲁豫野战军司令部召开了作战会议,参谋长李达首先介绍了敌情:陇海战役后,蒋介石对先前的失败很是不甘心,命令郑州的刘峙、徐州的薛岳,以及38万的部队、14个师猛扑过来。
刘伯承、邓小平这两位首长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先将三师吃掉。
这场战争谁来打,应该如何打呢?
其实,各个纵队刚刚结束陇海战役,都没有得到整补,大部分的团只有两个营的兵力。
同时,敌人整三师也不是等闲之辈,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全部都是优质的日式装备,曾参加过征缅甸的对日作战,战斗力非常顽强,师长赵锡田也是黄埔一期生。
这一仗确实相当艰巨,邓小平政委有意刺激一下大家的情绪,说:“赵锡田扬言我们已经溃不成军,不用两个礼拜,就可以将晋冀鲁豫将我军赶到太行山上。现在我们是背起背包回到太行山,还是将敌人坚决消灭呢?”
邓小平话音未落,王近山将军就拍案而起说:“我王近山今天立个军令状,不将赵锡田消灭,坚决不回来见你们!我们六纵坚决要打,打得剩下一个旅我当旅长,打得剩下一个团我当团长,剩一个连我就当连长!就算全纵队都打完了,我们也要对得起太行山的父老乡亲,对得起党!”
他当场便下令打三师主力20旅59团,这个最艰巨的任务。
1946年9月3日夜开始,六纵队集中全力攻击扼守大杨湖的整3师20旅。敌人这个旅战斗力最强,如能歼灭该旅,战局将迅速打开。
由于我军部队从陇海线撤下后长途跋涉,准备工作仓促,头天晚上未能按预定计划突然由南北同时钳击敌人,战斗进展不大。
第二天晚上再次发起总攻,大杨湖20旅仍未能歼灭,整个战役进展不大。
战役进行到第三天,9月5日天刚蒙蒙亮,刘、邓首长就来到作战室,邓小平翻阅了一下敌情资料,看了看地图对刘伯承说:“东面敌人距离我们的行程只有一天多,假如我们今晚还不能完成战斗,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刘伯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低头在室内踱步。
邓小平还没等刘司令员开言,就提高嗓音说:“找王近山讲话!”
参谋王文桢很快接通电话,把耳机递给邓政委。
邓小平拿过耳机,严肃地说:“王近山同志,你们辛苦了。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东面的敌人和你们很近,你们应该怎么把握。如果今天晚上将20旅歼灭得把握不大,那就赶紧撤离。”
耳机里传来王近山司令员着急的声音:“我们决不能撒,就是把六纵打光了,今晚也要把二十旅啃掉,请首长放心。”
邓小平十分欣赏这敢打硬拼的精神,斩钉截铁地说:“好!同意你们的意见,就这样。”
刘伯承在旁边马上接过耳机说:“近山同志,你们的决心很好,但准备工作一定要搞扎实。我马上到你们那里去,帮助你们一起动员和准备。”
刘、邓首长放下电话,回到桌边坐下。邓小平脸上露出笑容,呷了一口茶,说:“王近山、杜义德这两个人都有股子猛劲,打兰封城也是最后咬了一下牙,打下了。”
刘伯承很有同感地说:“打仗,一定要有一股蛮劲、狠劲,这种精神真是难得可贵啊!”
刘伯承刚说完,就站起来说,“我马上就到前边看看。”
邓小平关切地说:“要注意防空工作,切不可大意呀。”
二、我保证把大杨湖拿下来!
9月5日夜,部队经过充分的准备后,向敌人发起猛烈地总攻。为了“能示之以不能”、“避强击弱”,不和敌人硬碰硬,邓小平、刘伯承命令部队一边伺机歼灭敌人,一边准备后撤。
当时,六纵指挥部准备撤退,纵队部的还在扫地、还桌,扫地,有的干部正在打满缸,这是群众纪律,部队每次转移都要这么做。
一切准备好,只是电话还没有拆,因为纵队和总部联系的电话。还没等指挥员上马,是不能先随便乱拆的。
恰巧,电话铃声响了,王近山赶紧接电话,对方是他最熟悉的声音,野战军首长邓小平。
邓小平简单询问了前线的敌情,知道全纵队应该从该地撤离,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离这里很近了……
这时候,耳机中传来邓小平的声音:“不要打满缸,也不要打扫院子……”
这两项基本上都是群众纪律,部队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这样做。可这是邓小平的原话,是王近山亲耳听到的。
邓小平还说:“破烂装具可以装丢一点,撤离要仓促一些。”
王近山是位老红军,是我军的一员猛将,乍听了首长这么几句话,心中并不完全明了,但他知道邓小平政委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他复述着首长的指示:“破烂装备应该轻装,撤得镇静一些。”
“不,你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电话中,更清晰地传来邓小平的话语。邓小平力求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不光轻装物品,背包也可扔它几个!撤得要慌忙一点,要立即出发!”
“好的,撤得要慌忙一些,要立即转移。”
王近山心里直犯嘀咕,首长这是怎么啦,他可从来不说这一类话:“要仓促一些,要慌一些!
“背包可以扔掉几个,破烂装具可以丢掉一点,撤退要慌忙,不要太过镇定……”
“啊这,莫非是?”想到这里,王近山的用拳头敲了敲太阳穴说:“正所谓兵不厌诈,这就是所谓的诱敌深入啊!”
根据邓小平几句话提醒,王近山心领神会,他向全纵下达一项立即转移的命令,接到命令后立即离村。
走在路上,王近山心想:这到底是孙膑减灶赚庞涓呢,还是虞诩增灶灭羌戎呢?
兵法上说,公元前342年,齐国军队深入魏国境中,但魏军一向骄傲轻敌,急于求成。孙膑对齐将田忌说,齐军可以利用这一心理,诱敌深入。齐军进入魏境第一天造灶10万口,第二天只造5万口,齐军和魏军一接触便仓促撒退。魏军追了3天,齐军天天减灶。
魏军以为齐军怯懦,又逃亡严重,遂大意追击,致使魏军有马陵之覆。而虞诩增灶是公元 115 年的事:羌戎进攻汉朝的武都,武都太守虞诩一面声张已向朝廷请求援兵,命令官兵宿营时多做灶,羌军以为虞诩救兵已到,结果成万羌军竟为虞诩3000人所败,慌忙撤退。
莫非是首长指挥若定,智取敌人,示形于敌诱其深入?
想到这里,王近山不禁高兴起来,他立即叫人扔下一些背包,甚至把几匹伤老病马,连鞍鞯都不解,就散放在大路边上...
果然,国民党整三师师长赵锡田看到这一切,胸有成竹地价地咬住我军死追不舍。
原来,邓小平已作过如下分析:蒋介石派刘峙指挥进攻的这把蟹钳,是敌人的主力,战斗力较强;东进之敌较弱,寻歼弱敌,自然先打西路。
而西路敌人只有整三师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其他都是杂牌。整三师如遭打击,杂牌军不会真心驰援。
再者,整三师是从追击我中原部队中途奉调回来,是疲惫之师,又急于立功。所以,打整三师是刘伯承、邓小平下定了的决心。
而整三师赵锡田不知就里,见我军战马都撤弃,就估计我军是慌张逃窜。好大喜功的赵锡田像吞到香饵的鳌鱼,摇头摆尾地上钩了。
刘伯承、邓小平集中三、六、七3个主力纵队,突然向敌进攻,而且打击的目标是先打乱敌人的指挥系统,仗打得很激烈。
刘伯承给杨勇打了电话:“冀鲁豫解放区是你们亲手创建起来的,是你们用血汗从敌人手中夺过来的,假如我们不能把这股敌人消灭,你们就会前功尽弃,这里的人民会继续遭敌屠杀!”
杨勇的回答是:“司令员,我明白了,坚决消灭整三师!”
邓小平又给王近山打电话说:“王近山同志,这一仗打得好,咱就在冀鲁豫站住脚,打不好,就背包袱回太行!回去告诉毛主席,他给的任务我们没有完成。大杨湖拿得下来还是拿不下来?拿不下来就把部队撤下来!”
这次大小杨湖的战斗打得很艰苦,敌人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竭力进行反扑。敌人被我军包围后,大声求援。
我军既要集中精力歼敌,阻止各路敌人向中心靠拢,激战进行了两天,已呈胶着状态。
王近山历来向来主张实干,决不让人对他说空话。他要求指挥员尤其是高级指挥员极严,最讲究的是实事求是。
为了战争的胜利,要讲真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打得下来就是打得下来,打不下来就是打不下来;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既然主攻部队已经包围敌人两三天,胜利在望,当然不能功亏一篑。
王近山确实掂量着邓小平话语的分量,他不顾大炮地耳欲聋的轰响,不管敌机低空扫射,他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对邓小平说:“我保证把大杨湖拿下来!”
王近山放下电话后,立即采取紧急措施,重新组织队形,认真选择了突破口,调整了主攻旅的部署,而且把身边的炊事员、饲养员及机关人员统统用来补充战斗连。
用他的话说,拿出了“烧床铺草”的精神,也就是拼老命的精神,要跟敌人决一死战。
全野战军中,谁都知道,邓小平有句著名的战斗格言:“不敢白刃格斗算不了优秀部队,不能制胜强敌是无能的指挥员。”
所以,他平时要求从严从难训练部队,掌握过硬本领,培养顽强作风,打起仗来部队能吃大苦耐大劳,敢打敢拼,能打硬仗、恶仗。
王近山接到邓小平的电话后,用上了后备力量。
王近山说:“紧要三关,在重载的骆驼身上,再多添一根草,就能把骆驼压趴下!”
在双方打得精疲力竭时,王近山给部队增添了新力量,赵锡田终于支持不住了.....
战场上的形势,有时像河海倒立,山势崩颓;有时像涓涓细流,风平浪静;有时如静如山陵,稳如泰山。
刘、邓两人配合默契,协作搭档,他们将战场上的风云变幻尽收眼底,挥洒自如、指挥得当,游刃有余。
大小杨湖战役结束了,将敌整我三师给消灭了,还将敌47师歼灭,一共歼灭敌人4个旅17000多人,将整三师师长赵锡田中将以及1.3万官兵生俘,战果辉煌。
1946年9月7日,毛泽东给邓小平、刘伯承发电报:
6月23日电悉,甚慰。庆祝你们歼灭第三师取得大胜利,望传令全军嘉奖。
40多年后,邓小平依然对王近山立军令状的事情记忆犹新。对此,邓小平说:“这不叫疯,叫革命英雄主义。”
三、王近山为革命出生入死,我能给他最大的安慰只有这
1978年5月10日,王近山进军因病无效在南京去世。消息传来,邓小平十分悲痛,立即指示:“王近山战功赫赫,他的后事一定要好好办,悼词我来看看!”
遵照邓小平指示,悼词送到他的桌子上。
王近山的悼词上,他历任职务为兵团司令员、纵队司令员、北平军区副司令员、公安部副部长,但最后的职务是军区副参谋长——职务是军级。
这虽然是事实,但显然有点不妥。王近山一生战功赫赫,职务怎么只是军级呢?
原来,尽管王近山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却在感情上吃了败仗。
1964年,王近山与妻妹发生婚外恋,妻子韩岫岩知晓后不依不饶,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还惊动了刘少奇、毛泽东等中央领导。
同年11月,他因生活作风问题受到组织严厉的处分:撤销大军区司令员的职务降为大校,并且开除党籍,将其下放到河南周口店的艰苦地区当了农民。
一直到1969年春天,王近山才终于承认错误,给中央写信,在南京军司令许世友的帮忙下转交给毛主席。
当然,毛主席并没有忘记这位昔日战将。在召开党的九大期间,毛泽东叫来许世友说:“许世友啊,王近山的事情引发的反响很大,如今放虎归山,哪个军区敢要啊?”
许世友义正言辞地说:“主席,我要!”
这样一来,王近山终于“重出江湖”,来到南京军区担任了副参谋长。
1974年,王近山身体感到不舒服。11月份,王近山发生了大吐血,最后住进了医院。经过医生的请示后,进一步诊断发现,王近山患上了胃癌。
1975年,邓小平正式复出,心里惦念着这位曾经并肩作战的老战友,想要对他委以重任。听说王近山如今在南京工作,特意来探望他。
来到南京后,邓小平却听到了王近山重病的消息,正在抢救中,所以格外关注他的病情。
当时,南京军区的首长聂凤智正要和邓小平汇报工作,邓小平满心都是担忧王近山的病情,说:“我要听你汇报王近山的病情,并不是听工作汇报的!”
从此,王近山的病情汇报每天都要交到邓小平的办公桌上,成为惯例。
无奈的是,王近山于1978年5月10日因病去世,享年63岁。临终之际,王近山用自己微弱的声音说:“敌人现在到哪里去了,你们谁还在?”
王近山的小儿子守在病床前,含着眼泪说:“是李德生叔叔在那里?”
听到这句话,王近山说:“李德生上去了,我也可以放心了。”说完,王近山便闭上了双眼,永远地走了。
在邓小平的关照和指示下,王近山去世前的待遇已经有明显提高。王近山去世后,还为他举行了隆重又庄严的追悼会。
王近山追悼会庄严也隆重,南京军区的大礼堂中,有一千多人参加,邓小平、刘伯承、徐向前很多人都参加。
王近山去世后,南京军区司令聂凤智正在为写悼词的事情犯难。这时,武汉军区副司令肖永银主动提出,要为王近山写上一篇悼词,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在给王近山写悼词时,肖永银一时也犯难了,迟迟不敢下笔,最终还是写下了“副参谋长”几个大字。
悼词写完后,邓小平亲自过问了此事,认真对逐字逐句一字一句审阅了王近山的悼词,并且批准了对王近山的评价。
看到王近山是军区副参谋长这里,邓小平沉思片刻,提笔将“副参谋长”四个字圈去。用遒劲字体改为“顾问”两个大字。
中央军委补发了任命通知,将王近山任命为的南京军区顾问,丧事按照大军区领导的待遇处理。
与此同时,王近山还特意嘱咐:“王近山同志一生为了革命出生入死,英勇作战,着实不容易,我能给他最大的安慰也只有这样了。”
去世以后补发任命,这在我军我党历史上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这不仅表现了邓小平对王近山的一片深情,更体现了邓小平实事求是的精神。
两年之后,邓小平又亲自派人专门办理,将王近山的骨灰特地从南京迁回到北京八宝山,放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灵堂中。
1992年3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出版了文集《回忆王近山文集》。邓小平欣然提笔,在该书耳写下了书名——“一代战将。”
邓小平题词“一代战将”,这是多高的评价啊。王近山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会含笑九泉。看到这些话,王近山一定会说:“如果再有来生,我一定还会在刘、邓麾下继续冲锋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