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澄清下，这不是曹操轻视刘备，随便派两个小角色去讨伐他，像玩儿一样。

曹操当时的局面，需要尽快一举灭掉在徐州自立的刘备。

“五子良将”能有后来的威名，是靠长期的战绩积累起来的。曹操当时也无法未卜先知，他们几个才更堪大用。

就此时而言，刘岱、王忠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能力，都不在五子良将之下，故而对他们能够灭掉刘备，寄予了厚望。

现在我们就分别先介绍下这二将。

司空长史刘岱

此刘岱，非兖州刺史刘岱，而是司空曹操的沛国同乡，

司空府的长史

。

秦汉的长史，是各级主官的幕僚长。

曹操本以司空、车骑将军同开两府，但到199年三月，其车骑将军之职已被董承所夺。

可是曹操并没交出车骑将军府的兵权，而是继续以司空同时领两府，形成了霸府。

这就让长史刘岱，成为了曹操的司空霸府文武群官之首。

也就意味着，当时曹操手下，只要不是像荀彧、钟繇、程昱等那样担任朝廷或地方职务的，比如像后来闻名遐迩的

司空军师祭酒郭嘉

等幕僚、

五子良将

等武将，都要受刘岱节制。

这身份的分量就出来了吧！

但还没完，刘岱之前的能力表现也很不错。

（刘）岱字公山，沛国人。以司空长史从征伐有功，封列侯。--裴注《三国志·武帝纪》引《魏武故事》

曹操四处征战常把这位副手带在身边，多有功绩，得以封侯。

当然，

征伐之功

不只指攻城陷阵的功劳，也包括参谋军事，运筹帷幄的表现。

比如说荀攸只负责献上水淹下邳之计，然后就去玩了，具体怎么挖沟、引水、淹城的实施方案，也不劳曹操亲自费神，刘岱作为副手能组织人力，递上一份非常好的方案书，再交代下去具体实施。

从而解放了曹操宝贵的时间、精力，更好地统筹全局。

这不禁让我们想起后来诸葛亮的参军马谡。

诸葛亮屡次听到马谡出众的谋划，认为其有统兵之才。同样道理，曹操大概也因此觉得刘岱基本上都能替代自己，有大将之才。

这就不难理解，曹操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用刘岱为征讨刘备的主将了。

刘岱还

很可能和曹操有联姻关系

。

曹操的原配丁夫人没有孩子，就娶了平妻刘夫人，刘夫人为曹操生下长子曹昂、次子曹铄

、

清河长公主，可惜死得早，就由丁夫人亲自抚养曹昂。

（裴注《三国志·后妃传》引《魏略》）

丁夫人、刘夫人都是曹操早期所娶，刘夫人应该和丁夫人一样，也都是沛国人。

并且作为长子曹昂的母亲，又为原本无子的曹操生下了三个孩子，自然是能得到曹操的感激和疼爱的。

刘岱也是沛国人，搞不好就是刘夫人的族人，甚至兄弟。

很可能也于189年曹操回谯县拉人起兵时，和曹洪、夏侯惇、丁夫人家族的丁斐等，一起追随的曹操。

曹操对亡妻刘夫人思念，加上刘岱本身能力较强，便让刘岱做了自己司空长史这样的要职。

当然，以上刘岱和刘夫人的关系没有证据支撑，仅只是种猜测。

但似乎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在讨伐刘备失败后，副将王忠仍有史料记载，但主将刘岱从此消失。

不知是曹操对自己识人不明的恼怒，将刘岱弃用；还是这场失败有曹操任人唯亲之嫌，刘岱的更多事迹被史家春秋笔法掉了。

究竟有没这层关系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曹操看重刘岱的能力地位，对他此次出征刘备，寄予了厚望，需要他攻下徐州，以扫除与袁绍决战的后方威胁。

中郎将王忠

王忠，司隶三辅右扶风人，年轻时和刘邦一样，做过亭长。

韩遂等凉州叛军，先后于185年、188年两次逼近长安，寇乱三辅，首当其冲的便是右扶风。

直到189年，叛军才再次退回凉州。

王忠跟着一帮兄弟，靠着吃人，才苟活了下来，辗转流徙到京兆南端的武关一带。

娄圭，字子伯，荆州南阳人。

是曹操的少年旧友，有着曹操都自叹不如的才智。

曹公常叹曰："子伯（娄圭）之计，孤不及也。"--裴注《三国志·崔琰传》引《吴书》

娄圭从小有个将军梦。

190年，关东诸侯讨伐董卓。

初平中（娄圭）在荆州北界合众，后诣（投奔）太祖。--裴注《三国志·崔琰传》引《魏略》

191-192年间，娄圭也在家乡荆州北部一带聚集人马，不认同占据南阳的袁术，而是支持初到荆州的刘表。

会天下义兵起，子伯（娄圭）亦合众与刘表相依。--裴注《三国志·崔琰传》引《吴书》

很多三辅的流民、士人通过武关进入荆州。

娄圭便在南阳郡西北部，为刘表迎接、招纳这些人。

但是王忠不愿意被娄圭收编，南下为刘表效力。

便带着兄弟伙们，赶走了娄圭，还夺走了他招的“新兵”。

后来又聚集起了千多人马，大概在196年曹操占颍川，到洛阳迎汉献帝期间，主动投奔了曹操。

王忠这是带资入股，被曹操直接封为

中郎将

，并带着这支人马四处征战。

（以上出自裴注《三国志·武帝纪》引《魏略》）

曹操很佩服娄圭的才能，既然王忠能打败娄圭，自然会觉得这家伙有两把刷子。

在刘岱、王忠出征刘备时，“五子良将”已加入曹操阵营的四位，官职如下：

张辽也是中郎将，平级。（

《三国志·张辽传》）

乐进还只是

讨寇校尉，低于王忠。

（

《三国志·乐进传》）

于禁为平虏校尉，也低于王忠。

（

《三国志·于禁传》）

只有徐晃因跟着杨奉起点高，已是裨将军，高于王忠。

（

《三国志·徐晃传》）

王忠当时的职位不比五子良将低，吃过人肉够狠，击败过娄圭会打仗，还有独自肩负千多小弟吃喝拉撒，独当一面的能力，而且主动投奔曹操也表现出了战略眼光。

“五子良将”都没有过自己带队创业的经历。

就此时此刻来说，在曹操心目中，王忠的本事是不在他们之下的，也是位可造之才，没理由能预知未来，扭着五子良将用。

虽然后来经过长期的考验，王忠的确能力不如“五子”。

但也做到了轻车将军、都亭侯。

（裴注《三国志·吴质传》引《

吴质别传

》载

《上尊号奏》

）

确实还是有上升空间的，也非常优秀。

我们看史料记载出征将领名单，像这种副将名字记录出来的，要么是在这场战争中将有特殊表现，不管好的或者坏的；要么就是像王忠这种没特殊表现也写出来的，通常是作为独领一路的统帅。

所以，副将王忠是得到了分兵，前去独当一面的，并非只是刘岱身边的一个高级跟班。

由有着丰富实战生存经验的王忠，协助首次统领三军，有统御之才的刘岱，前往出征刘备。曹操肯定认为，这个搭配取徐州，应该稳了。

出兵路线

刘备徐州自立在199年八月后不确定的时间，当时曹操也是在许都、官渡两边跑。

所以刘岱、王忠从许都或官渡出兵，都是可能的。

前面文章分析过，由于当时曹操还没疏通睢水，南边汝南郡、沛国南部的屯谷系统还不完备，曹军会从济水或者汴渠攻打刘备，都避不开刘备亲自驻守的小沛城。

上下两图中的绿色区域，为当时曹操势力屯田制已成熟的屯谷州郡。

一种可能

，由于刘岱是主将，走汴渠沿途以兖州屯谷装船，到泡水交汇口后分兵，自己进泡水主攻小沛，别将继续沿汴渠进攻彭城。

而副将王忠，为减轻南路屯谷压力，使两军能以更快的速度行军，从北面济水装谷进军，直达小沛，与刘岱两军夹攻小沛城。

另一种可能

，两军出兵路线和当初曹操东征吕布一样，都走汴渠经梁国沿途取谷进军，到泡水时，刘岱从泡水北上攻小沛，王忠继续前进攻彭城。

总之刘岱将直面刘备，刷出被刘备喷的剧情。

攻打徐州不下

这场战争的经过，

《三国志·先主传》和《武帝纪》用词一致，都是“不克”。

不克，就是无法战胜的意思。

用在这场战争，就是小沛、彭城这些重要战略据点，都啃不下来，无法实现攻下徐州、消灭刘备势力的战略目标。

非但如此，之前文章我们整理过诸葛亮《后出师表》所说的“五攻昌霸不下”。

昌霸，即时为东海相跟随刘备自立的昌豨。

此战当为其中一攻。

刘备守小沛城，下邳相关羽“行太守事”，并“领徐州”（裴注《三国志·关羽传》引《魏书》）。

也就是说，在下邳的关羽也不会闲着，不但要筹集物资，不断支援彭城和小沛，派兵协防所领的彭城相麋芳防守的彭城，还要督率东海相昌豨，与麋芳军一起，保障小沛和彭城之间的泗水生命线的畅通。

昌豨军很可能把守着这段泗水的某个重要小据点。

刘岱、王忠军连昌豨所守的据点，也没能攻克，以至于泗水补给线掌控在刘备军手里，给小沛城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血液。

啃不动，根本啃不动。

刘备知道曹军需要在徐州速胜，才能安心对抗强大的袁绍，于是发起了“嘲讽”的攻心技能，希望能让刘岱早点退兵。

（刘）备谓（刘）岱等曰："使汝百人来，其无如我何；曹公自来，未可知耳！"--裴注《三国志·武帝纪》引《献帝春秋》

“你们这样的货色，来一百个，都拿我没办法；如果曹公亲自来，还有点可能！”

刘备认为曹操大敌当前，抽不出时间亲征徐州，说出来也有恃无恐。

才智上等的人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智下等的人不想那么多，一个字就是继续“干”，往往有点才智的“中人”却总是瞻前顾后，最不能成事。

刘岱常随曹操身边，很清楚曹操闲着急需速取徐州，时间拖得太久，一旦袁绍大军南下，曹操将会很被动。

听了刘备的话，让刘岱、王忠很是左右为难，打又打不下，拖又拖不起。

小沛和彭城又由泡水形成犄角之势，稍有不慎就有被绕后截断后续粮草补给，遭受置身险地损兵折将的危险。

赶紧止损吧！

至少早点回去，还能减少曹操的误判，赢得一点可能解决问题的时间。

实际上就是承认了自己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把球踢给了上级曹操。

退兵！

请注意，刘岱、王忠虽然打不下来刘备，没能达成出征目标，是失败的。

但也没被刘备打败，并且退兵是退而有序，没有造成损失的记载。

二人还是有一定能力和大局观的，也有自知之明，但解决困难问题的能力，还是差了点。

现在的局面，实在是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大概即便非常熟悉曹操的刘岱也想不到，曹操居然真有那么多大的魄力，会在这个时间点亲征刘备吧！

总结

不得不承认，人在某个时期的能力确实是有上限的。

刘岱、王忠被曹操委以重任，遭遇到了力所不能及的局面，但能在官渡之战前，及时将宝贵的精锐兵马安全带回去，没给曹操带来更大的损失，并让曹操有后续操作空间，已是非常不错。

但也因此让曹操看清了他们的能力水平，“五子良将”从而得到了更多表现机会，得以后来居上。

换个角度，从刘岱、王忠同刘备作战的绝望，再一次可以看出刘备战略、战术、谋略的高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