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10日,三野第9兵团第20军、30军、第10兵团第28、29军分东西两路,像两只巨大的铁钳伸向浦东高桥和浦西吴淞。
5月12日,上海战役外围战打响。
细雨霏霏,草虫啼鸣。夜幕下,担任主攻月浦镇任务的第29军第86师第260团在副团长梅永熙的率领下,进入月浦镇北侧的攻击地域摸黑构筑工事。
此时,担任辅攻的第85师第253团也正悄悄地集结在第260团的西南方向。
这个团是一支善于近战的部队。在奔袭月浦镇的途中,第253团曾抓到两名俘虏,据俘虏交代,月浦镇没有什么工事。晚上10时,部队进入月浦街前。
3营8连在连长丁铎带领下,走了不到100米,抓到两个敌人的潜伏哨。从其口中得知,四周围都是钢筋水泥地堡。
乘黑摸进月浦街的1营3连刚刚进街,迎头撞上敌第52军的一个团长。团长问:“你们是哪部分的?”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3连连长眼疾手快,上去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告诉他:“我们是解放军!”
这一记耳光惊动了四周的敌人,顿时街里街外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14日,第260团、第253团和第259团1个营进入了月浦镇。
15日清晨,守敌在江上的舰炮支援下开始反扑,敌机也加入了战斗。从早晨到黄昏,敌人连续发动了5次冲击,方圆数公里的月浦镇房倒屋坍,一片废墟。在几乎无处隐蔽的情况下,进入月浦镇的解放军指战员们硬是如钉子般钉在阵地上,战斗中还击毙了敌第887团团长,并俘敌一部。
然而,敌人的孤注一掷也使我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这一区域3天的战斗中,第28、29军共伤亡8000余人。
陈毅闻讯后电示粟裕:“沪敌在我钳形攻势下,已难逃脱,应明确告知第9、第10兵团前线指挥员,攻沪作战,不要性急,应立于主动地位,要作充分的准备,大量使用炸药,配合炮兵及坑道作业,攻克敌之钢筋水泥碉堡。”
苏州,第3野战军指挥所。粟裕和张震正站在地图前。上海战役打响以来,粟裕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觉,桌子上放了一只缴获的美国咖啡杯,里面的茶泡得像咖啡一样浓。这几天粟裕一直用它提神。
浦东方向进攻受阻,使粟裕焦虑不安。了解粟裕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看地图,一有空就站在地图前琢磨,地图上的一山一水、一村一寨都能引起他的浓厚兴趣,许多至关战役成败的锦囊妙计,也正是他看地图“看”出来的。
今天,他又在地图前站了近两个钟头。他要通了叶飞的电话:“是叶司令吗?第一阶段战斗总体进展顺利,在浦东方向的麻烦很快可以克服。下一步作战,要指导部队加强战场侦察,慎重周密组织战斗;选择敌人防御弱点,插入其纵深,然后从敌侧背或从内向外打,集中火力突击一点;挖交通壕接近敌碉堡,以小群动作,轮番实施攻击,也可以用炸药包开路,改变集团式的进攻方法。”
接着,粟裕又要通了9兵团宋时轮司令员,作了同样的指示。
粟裕的战术意图迅速传达到各参战部队。这一战术上的改变,使战场形势随之发生改观,上海外围阵地开始成片易手。
5月21日上午,第三野战军发布进攻上海市区的命令。
战斗迅速向上海市区延伸。
攻打市区的战斗打响后,习惯于野外大兵团作战的三野指战员们,很快领略到了“瓷器店里捉老鼠”的滋味和难度。
聂凤智指挥第27军并20军1个师,担任从西面、南面攻打上海市区的任务,部队于5月24日下午占领上海西郊虹桥飞机场,尔后继续向市区发展。
当晚9时,市内响起激烈的枪声。在虹桥路军指挥所里,两只袖筒卷得老高的聂凤智,正用电话高声向第79师师长肖镜海询问战况:“镜海,部队打得怎么样?”
“冲进去了,军长!我们正顺着南京路、林森路向市中心追击。马路上的电灯还给我们照着亮呢!”肖镜海边走边用步话机回答,兴奋得嗓音都变了。
不过此刻聂凤智的心情并未有稍许的轻松,他知道真正难“啃”的“骨头”还在后头。战前,军里根据三野和兵团指宗,规定部队只能使用轻武器。为落实上级的规定,聂凤智命令各部队釆用“快速跃进,勇猛穿插,迂回包围”的战术,竭力避免逐屋逐楼、一街一巷地同敌争夺。
到25日凌晨,苏州河以南地区全部获得解放,比预计的顺利。但是当部队开进到苏州河边时,遇上了“硬茬”。苏州河宽约30米,横穿上海市区。守敌凭借北岸的高层建筑群,尤其是20多层高的百老汇大厦(后称上海大厦),用轻重机枪组成密集的火力网,将整个河南岸的一条马路和外白渡桥封锁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第27军第79师第235团1营是最先到达这里的部队。营长董万华立即组织部队攻打外白渡桥。然而,此时对岸敌人的交叉火力已把桥面封锁得“飞鸟不下”。
3连4班长陈中先看到敌人的火力来自一个前伸到桥面南侧的沙包后,他当即命令射手“小老李”:“干掉它!”
小老李依托一个小饭馆的窗口向沙包猛烈射击,立即招来对岸数处敌人火力的围攻,小饭店的窗框被打散了架掉了下来。
“小老李”一个就地翻滚到了另一个窗口。他瞅准敌人火力减弱的瞬间突然跪起,把机枪往窗台上一架,在很短的时间内把盒子内装的100发子弹统统打到了对岸的沙包上,敌重机枪工事塌了下来。
1营各部立即从各横路口抵近四川路投入夺桥战斗。1、2连在桥的正面,3连隐蔽在河边一辆被打坏的装甲车后面。
在火力掩护下,3连开始冲锋。部队刚一上桥,就倒了十来个战士,部队只能退回来。营长董万华喊道:“突击队给我上!”
3连突击队的战士猫着腰跃上了桥头,他们时而跃进,时而匍匐,这就是有“渡江第一船”之称的2班。
眼看战士们就要接近桥拱处了,突然所有的人在一阵刺耳的枪声中瘫软在地,2班的战士全部阵亡。夺桥战斗从早晨打到中午,我军始终没能越过苏州河。
聂凤智立刻对战术作出了调整,留一部兵力在苏州河正面进行佯攻,而将主力拉到侧翼,天黑之后涉水过河,沿苏州河北岸由西向东攻击,抄敌人的后路。同时,与上海地下党取得联系,发动政治攻势,分化瓦解敌人,争取其放弃抵抗。
此时27军已获悉“汤恩伯逃离上海,第51军军长刘昌义兼任淞沪警备副司令”的情报,遂派第82师政委罗维道与上海地下党组织沟通,通过敌人内线与刘昌义取得了联系,动员他放下武器,率部投诚,争取一个自新的机会。
政治攻势产生了比军事攻势更大的作用。刘昌义考虑再三,看到大势已去,他要通了27军指挥部的电话。
聂凤智对刘昌义直言:“我军一部已从西郊越过苏州河,正在向市北区逼进。无论你是否继续打下去,上海的全部解放,只是一三天内的事情。希望你能为上海市人民和你部下的官兵着想,选择一条自新的道路。你如果同意,我们可以谈判。”
刘昌义手持话筒长时间不语,半晌,聂凤智的听筒里终于传来了对方低沉的嗓音:“那好吧,什么时间,在哪里谈?”
“今天下午,就在我们指挥所。”
下午的谈判非常顺利。当夜,刘昌义率领51军到指定的江湾、大场一带集结,听候接管。
5月26日夜,聂凤智率军部风尘仆仆地进入市区,在威海路路口处扯起两块雨布,行军床一支,电话机一架,就成了军指挥所,几个军指挥员有条不紊地指挥部队向市区开进。
对于绝大多数来自农民家庭的三野指战员来说,他们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一个五彩纷呈的世界,十里洋场闪烁跳动的霓虹灯光,南京路上摩肩接踵的行人和林林总总的店铺,豪华宾馆饭店里的灯红酒绿和轻歌曼舞,外滩长街上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黄浦江上如林的桅杆和穿梭往来的巨轮,一切都显得那样新奇。
第二天清晨,当市民们走出家门时看到,成排成连的解放军官兵在蒙蒙细雨中和衣抱枪睡在马路人行道上,那一张张疲惫的脸上依然露着微笑的时候,禁不住热泪盈眶。
一位老大妈从家中拿来了雨伞,为战士们撑出一方无雨的天空。
有的士兵在睡梦中被市民们轻轻地推醒:“你们辛苦了,快到家里休息吧。”
人民是知恩的。
天亮了,一轮红日升了起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朝霞把上海的天空映得通红。家家户户打开门窗,市民们拥上街头,给子弟兵送水、递烟、献花,用各种方式慰问这些赋予了上海新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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