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自上世纪50年代分离以来,一直都保持着南北对峙的态势,朝韩两国高度紧张的局势使得该地区成为了备受关注的热点地带。
冷战时期,朝鲜大部分时间都在金日成的治理之下。金日成通过朝鲜战争后树立的威望,以及在内部整肃中的铁腕手段,和后来主体思想的加持,牢固的掌握着朝鲜。
在他执政期间,朝鲜一度依靠苏联经互会体系的支持,成为了一个工业国,人民的生活水平比日治时代大大提高。但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韩国逐渐经济腾飞,再加上朝鲜能从经互会体系中获得的援助越来越少,两国之间的国力和经济差距越来越大。
等到上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金日成的健康问题逐渐严重,他的长子金正日逐渐开始管理朝鲜是大小事务。也正是在此时,朝鲜国内也存在一批不愿意支持金正日的势力。
1994年金日成去世之后,金日成正式接替其位,第二年,朝鲜便发生了举世震惊的“第六军团事件”,让这支拥有5万多兵力的边境部队一下子成为了世界焦点。
1,第六军团事件
朝鲜人民军第六军团是一支拥有光辉历史传承的部队。这支部队最早可以追溯到抗战时期,后来他们回到朝鲜之后又参与了朝鲜战争,立下了不少战功,逐渐发展成了一支拥有5万多人马,3个步兵师和4个炮兵旅的部队,并被部署到咸镜北道驻防。
在80年代末到90年代的困难时期里,第六军团又成为了朝鲜边境地区赚取外汇收入的一股来源。谁知,这支部队的许多军官,在军团政委李镇淑的带领下,居然萌发了想要起事,联络韩国,背弃金正日的打算。
而正当他们准备起事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消息走漏。一位女性线人在1995年初向咸镜北道的地方情报机构举报,称第六军团的一名中将正在谋划起事,咸镜北道国家安全厅的崔姓厅长亲自见了这位线人一面,但这条消息并没有受到重视,被认为是夸大其词的谣言。
随后,这位线人又向朝鲜人民军保安局进行举报,但同样也没有受到重视。最终,她来到平壤,通过熟人介绍,将情况反映给了人民军的元应熙中将,这才将消息传到了高层。
得知第六军团谋划如此严重的事情后,金正日非常震惊,他立刻派出金永春担任第六军团指挥官前往平乱。
金永春到达咸镜北道时,第六军团的中高级军官几乎都已经完成串联,金永春带着朝鲜护卫总局的一支人马,召集军团开会,把排级以上干部都集中了起来,然后逮捕了大量军官,李镇淑等人只能逃走。
就这样,第六军团的起事尚在谋划阶段就被金永春镇压。失败的李镇淑等上百人逃到了韩国。金永春和金正日也在事后严惩第六军团,处决了第六军团的400多名中高级军官。
2,暴露的问题
对于这场未遂兵变,最值得探讨的问题便是:第六军团为什么要兵变?
对于这个问题,目前的主要有以下几个说法。
其一,一些观点认为认为金正日上台后的一系列做法,阻断了李镇淑等军官赚钱发财的道路。
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朝鲜人民军和其它许多治安,行政机关一样,是被允许经商的。第六军团当时驻扎的咸镜北道紧靠中国,有一定的条件可以做外贸,因此也有机会赚外汇。而这些外汇,在上交国家和留给军队之外,一部分也落入了相关人员的手中,李镇淑就属于这类人。
等到金正日上台后,他发布命令取消了人民军经商的政策,这自然是触动了不少边境地区军官的利益,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起事,也很正常。
但这种观点存在一个硬伤,那就是,如果仅仅是因为钱财问题而起事,李镇淑根本用不了串联这么多中高层军官,他也没必要联系韩国。
其二,另一种观点认为,李镇淑等人谋划起兵的目标,绝不是想发财赚钱那么简单,他们的目标更大。
毕竟,从谋划涉及的人员来看,李镇淑当时串联了第六军团的大量中高层军官,这显然是蓄谋已久。而这支5万多人的部队要谋事的话,显然不可能首先想着逃跑,而是应该由明确的部队调动方向,甚至是作战任务。
因此,李镇淑等军官绝非是许多互联网文章所说的那样“一开始谋事就是想带兵投奔韩国”。
对于他们来说,带着5万多人的部队在边境起事,显然是要在国内行动,进军平壤。至于投奔韩国,那不过是他们失败后“最无奈的选择”,也就是退路而已。
当然,如果从更宏观和理性的角度来看,第六军团的起事本身就很蹊跷,可行性并不高。
因为,第6军团当时驻扎的咸镜北道是在中朝边境,而不是离韩国更近的军事分界线。这意味着他们起事后很难在第一时间得到韩国和驻韩美军的支持。
更何况,第6军团本身的实力也不强,他们装备水平较差,兵员素质也不比人民军的其它部队强,整体上在朝鲜人民军的序列中属于下游水平。且不说平壤附近有装备更为精良,战斗力更强的部队守卫,仅凭第六军团的这点人马,很难实现拿下平壤的目标。
而且,韩国和美国当时也并没有任何使用武力策应第六军团的打算,他们根本就不想改变半岛的短期局势。
当时韩国的总统是金泳三,他的对北政策虽然延续了军政府时代一定的强硬色彩,但也放出了试图和平对话的信息,并提出了三阶段统一和对朝外交三基调的政见。且金泳三此时正在着手收拾军政府时代遗留的军人势力残余和情治机构,韩国军界正在做一系列的人事调整,他根本不想此时朝鲜半岛出现剧烈的政治变动。
至于美国,他们当时的战略重心集中在欧洲和中东方向,他们也不希望朝鲜半岛此时发生严重的危机,从而让韩国和美国自己消耗大量的军事资源。维持朝鲜半岛现状,避免发生战争是美国的态度。
至于为什么要掀起军事冲突,主流观点认为,这是李镇淑等人对金正日不满,且当时朝鲜的确有一定的反金正日势力可以利用。
这是因为,朝鲜当时的经济民生实在是不行。朝鲜在80年代以前的确在苏联经互会体系下有过一段还算不错的日子,工农业发展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但自从80年代苏联在冷战中逐渐落入下风,苏东集团自身经济问题严重之后,朝鲜能从经互会获得的好处便日渐稀少。
等到1990年,朝鲜又因为苏联与韩国建交,一怒之下和苏联断绝了外交关系,驱逐了苏联在朝人员之后,来自莫斯科的援助便几乎全盘断绝。
而在自然灾害和工业基础老化的影响下,朝鲜自80年代末开始又迎来了严重的粮食产量不足,工业产能下降的问题,朝鲜民间严重缺乏粮食和生活物资。这也是朝鲜为什么会在当时一度允许军队经商,并默认了民间市场交易的原因,在这种极度经济窘迫的环境下,想办法赚钱赚外汇已经不管什么手段了。
在这种环境下,难免会有人对金正日产生不满的情绪,而这些人,在第六军团聚拢后,自然也是想干一番事业的。
再者,金正日当时刚刚正式接替金日成,威望还没有那么高。因为,金正日从来当过军人,他在军中的势力也没有那么稳固。
值得注意的是,朝鲜官方对这件事的处理非常低调。在朝鲜官方的叙事中,谋划起事的军官只是个别人,他们是贪图经济利益,蓄谋已久想要投奔韩国的腐败分子。而且,朝鲜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将第六军之外的人民军部队牵扯到其中。
第六军团事件后,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对军队的掌握会有不足,金正日立即将过去由国家安全部掌握的边防部队和海岸警卫队,铁路警卫队全部合并,成立了一个人民武装部,从而加强了制衡军队的力量。
投奔韩国的李镇淑等人,他们自此以后悄然无声,再也找不到什么公开露面的信息,很有可能就此隐姓埋名了。
至于这支有问题的部队,金正日毫不犹豫地将其拆解,撤销。从那以后,第六军团再也没有出现在朝鲜的阅兵场上。原先第六军团的大部分士兵和中层军官也都转入二线部队。
而处理了这场未遂政变,立有功劳的金永春则在事件处理完后收获了金正日的信任,于同一年10月当上了人民军总参谋长,可谓是火箭式提拔。2009年以后,他还担任了人民武装部部长,最终于2018年8月去世。
1,2023.6.12-Namuwiki-조선인민군 제6군단 사건
2,2020.10.15-韩国中央日报-朝鲜阅兵式上消失的“第六军团”,25年前密谋政变“代价”
3,2018.8.17-澎湃新闻-朝鲜人民军元帅金永春去世,系金正日葬礼“扶灵七元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