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黄桥失守,我砍你的头!”
电话里,陈毅非常严肃地对陶勇说道。
就在一天前,韩德勤下令让各路人马直奔黄桥,到了中午的时候,其先头部队第三十三师已经抵近黄桥东郊,开始炮击黄桥外围阵地。
这次,顽军算是拿出了老本,就连德国造的山炮也用上了。一时间,炮声响彻数十里,同时,还有两架双翼飞机在天空盘旋,侦查黄桥的防御工事和兵力部署。
远在严徐庄的陈毅听见隆隆的炮声,心急如焚,不断打电话向粟裕、陶勇询问黄桥的情况。电话里,陈毅提醒陶勇:“要沉住气,不要怕挨打,要把顽军放近些再打!”
说话间,镇内又响起了几声剧烈的爆炸声,原来是顽军的飞机在临走时扔下了几颗炸弹。陶勇听到这,再也坐不住了,他拿起指挥刀,奔向指挥所,要到第一线亲自督战。
大概黄昏时分,敌三十三师的先锋部队已经到达黄桥东郊3华里的地方,准备安营扎寨。陶勇看准时机,对三团团长黄才胜说:“你带领一营迅速出击,狠狠地咬上它一口。”
三团一营战斗经验丰富,他们犹如下山猛虎,趁敌人还没站稳脚跟,迅猛出击,一下子就俘获100人枪。敌人无计可施,只好干瞪眼。
第二天,也就是1940年10月4日,黄桥决战开始了。顽军三十三师在东面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其攻击力超过了我军原来的估计,而陶勇率领的三纵,打惯了游击战和运动战,像这种阵地守备战还是缺乏经验,所以战斗一开始就异常激烈。
根据粟裕的指示,陶勇在兵力部署上进行了精心设计。由于第三纵只有2000人,防御兵力不足,所以只能保证重点,针对敌人的进攻态势和方向,随时做出调整。
为了保卫黄桥,陶勇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他不停穿梭在阵地前沿,看到哪里情况紧急,就急调三团主力上去增援,并适时组织反击,将敌人击退。
上午9时左右,陶勇接到小焦庄失守的报告,心里非常着急。小焦庄位于前沿工事以东200米的地方,是黄桥东面的重要支点。
战斗开始前,粟裕曾指示要坚决守住它,因此,陶勇亲自挑选了能攻善战的八团一连坚守小焦山。
只是小焦山这么快就失守,的确出乎了陶勇的意料。但他没有叫苦,也没有提出增加兵力的要求。而是指挥部队奋勇反抗,保住了东门的前沿阵地。
中午,黄桥的父老乡亲送来一筐筐,一担担的烧饼,将它们塞进战士们的手中。
午后二时,顽军三十三师发起了更加迅猛的攻击,一阵狂轰乱炸后,他们改用人海战术,以营为单位,一层层、一排排向前推进。
指挥室里,陶勇不断接到各阵地告急的消息。比如,八团阵地大部分被毁,人员伤亡不少;又比如,七团各部被敌人的火力压制。
情况变得如此危急,陶勇虽然身经百战,智勇双全,但他毕竟还是一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此时的他,不得不拿起电话,向陈毅报告。
从陶勇那紧张的语调中,从电话里传来的枪炮声中,陈毅判断出黄桥决战的空前激烈。他额头青筋暴起,汗如泉涌,显然每根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因为他所担负的责任和风险,比任何人都要大得多。
黄桥决战如此激烈,自然受到了全国各方的关注。比如延安的中共中央、皖南云岭的新四军军部、重庆的国民党最高当局,以及苏皖鲁地区的各种军事势力,他们都在密切关注这场战斗。
当然,除了交战双方,李明扬、李长江、陈泰运等部,甚至是有些保安旅以及周围的日伪军,都在关注这场战斗,并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动。
黄桥形势危如累卵,险象环生,只要任何一方“第三者”插手进来,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陈毅不禁在心中反问:“难道老本真的要赔光了?真要那样的话,我陈毅岂不是历史的罪人、人民的罪人?要说,这方案是周密的,指战员也是英勇的,关键还是三纵要守住黄桥。”
想到这里,陈毅赶紧接通了陶勇的电话,严肃且坚定地命令道:“要沉着、冷静,坚决打退顽军的进攻,要是黄桥失守,我砍你的头!”
电话那边,陶勇非常震惊,他从未感觉到陈毅有过如此严厉的时刻,于是毫不含糊地回答:“陈司令请放心,有三纵就有黄桥!我陶勇誓与阵地共存亡。”
放下电话,陶勇对周围的人说:“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接着他命令:“七团、八团适当收缩兵力,坚守要点;所有后勤人员和轻伤员也要坚守阵地;三团主力向外出击,打乱敌人部署。”
陶勇的命令传到各部时,指战员们精神振奋,越战越勇。枪林弹雨中,三团主力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敌人腰部。
在三团出击的同时,陶勇还来到了七团阵地。七团只有两个营,团长韦一平,政委惠浴宇原来都是搞地方工作的知识分子,军事工作一时还不内行。
此时,阵地上子弹到处呼啸,敌人如潮水般涌来。韦团长已经把一个营的战士拉出去牵制敌人。
见陶勇过来,惠浴宇担心地说:“陶司令,这里太危险了,快回指挥所吧!”
陶勇听后不为所动,他断然下令:“老惠,调你一个部队,我带着打出去。”
惠浴宇争辩地说:“应该由我带队出击才是。”
“不要多说!”陶勇脱去上去,光着膀子,率先杀入敌阵。
看见陶勇不顾身世,身先士卒,惠浴宇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对周围的战士们说:“看,陶司令已经杀出去了,我们一定要顶住啊!”
战士们也被眼前的场景所感动,他们士气大振,以一当十……
韩德勤为了扭转不利局面,命令部队拼死进攻,无论如何,也要将黄桥拿下。在猛烈的炮火声中,敌人整营整团地往前拥,黄桥的围墙一段段被炸倒,我军的防御工事也在一处处坍塌。
情况万分危急,如果黄桥失守,我军将沦陷没有预备队增援的境地。这时,不仅无法歼灭顽军,我军的三个纵队也将被敌人分割。到时中立派再一动摇,我军只能撤出苏北。
就在大家心急如焚,苦思对策的时候,一个参谋长跑到陈毅面前,说:“报告首长,奉命增援的老四团1个营,已经从江南赶来,距离黄桥还有10公里。”
尽管还未到达,但粟裕却充分利用这则消息,鼓舞大家的士气。他振臂高呼:“同志们,江南的增援部队已经过来了,我们决不能让敌人占领黄桥。”
一番口号过后,全军振奋,有些战士甚至跟着喊了起来。
而陶勇这名猛将,则身先士卒,杀入敌群。顽军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们抵挡不住,终于败退下去。
看着陶勇和战士们果敢冲锋的身影,粟裕眼眶湿润,一个纵队司令员挥刀冲锋陷阵,是真英雄,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好一个拼命三郎!”
“摩托骑士”闯入顽军司令部,敌人竟想备酒接风
黄桥决战后,陶勇率领三纵向东发展,直到黄海边,用以开辟通、如、海、启根据地。在行军的途中,部队缴获一辆日军摩托车,当时谁也不会开,便用马车拖着送到纵队司令部。
陶勇看着眼前的摩托车,如获至宝,左鼓捣,右鼓捣,最后竟然学会了驾驶。
从此,这辆摩托车代替了陶勇的战马,可以说,当时八路军、新四军队伍里,骑摩托车打仗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陶勇。
1940年12月,韩德勤乘陶勇率主力七团参加曹甸战役之际,命令江苏游击6纵司令徐承德联合保1旅詹长佑偷袭我三纵的大本营。
没想到,原本保持中立态度的詹长佑竟然答应了下来,决定参与这次进攻新四军的活动。
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保1旅驻地突然来了一辆摩托车,哨兵们感到非常惊讶,连忙大声喝道:“你是哪一个?”
“陶勇!”
还没等哨兵们反应过来,摩托车已经开进了司令部。
“陶勇来了,陶勇来了!”哨兵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叫喊声惊动了司令部里的顽军,他们犹如炸了锅一般,四处乱窜。
陶勇轻蔑一笑,没有将这些人放到心上,而是径直走向大厅。此时的大厅内,詹长佑既怀疑又紧张,心想:“难道陶勇真的来了?”
正狐疑时,猛然看见陶勇出现在他面前,顿时就慌了神,声音颤抖地说:“陶、陶司令……”
陶勇看了詹长佑一眼,,鼻子哼了一声,说:“詹旅长,听说你们要打我,我这不送上门来了!”
这句话,让詹长佑更加紧张,他赶紧赔笑道:“陶司令,我詹某罪该万死,特向你负荆请罪。”
陶勇听后不为所动,没有说话。
詹长佑只好厚着脸皮解释:“陶司令,你有所不知,兄弟我难啊,要说你们团结抗日,我詹某自当支持,只是韩德勤逼着我们动手,也不得不意思意思。”
“照你这么说,韩德勤哪天让你投敌叛国,你也要意思意思咯。”陶勇虎着一张脸,十分生气地说道。
“我可不是那种人,如果他韩德勤真要如此做,我肯定和他一刀两断。”
陶勇双目死死盯住詹长佑,说道:“你应该明白,韩德勤只不过在利用你,当初让你派兵去打徐承德,反被吃了一个团,后来又让你派兵打我们,又损失一个团,其中原因你应该清楚。”
陶勇点到这里后,便不再说话,剩下的让詹长佑自己体会。
詹长佑听到这些旧账,一脸羞愤,接着又露出目瞪口呆,恍然大悟的表情:“好个韩德勤,我跟你一刀两断!”
陶勇听后微微一笑,说:“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时,詹长佑为了表决心,拿出一副男子气概说:“陶司令,您放心,我詹某说到做到,今后要是有那里用得到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陶勇见目的已经达到,将手一挥:“那好,现在命令你的部队立即往西靠。”
“往西靠?”詹长佑满脸惊愕:“难道你们现在就要打徐承德的老窝?”
陶勇也不掩饰,点了点头。因为此时曹甸战役已经结束,我们的主力正兵分两路,一部分用于增援,一部分已经兵临石港(徐承德的驻地)。
“好快呀!”詹长佑发出一声感叹,此时他心里正暗自庆幸,还在自己转变地快,要不然必定受到重击。
“既然你已经决定西靠,那我就告辞了!”陶勇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但詹长佑却拉住他不放,说:“司令远道而来,我应该备酒接风,快,请家里坐。”
陶勇爽快一笑:“接风酒我就不喝了,等石港打下来以后,我请你喝胜利酒。”
说着,便跨上摩托,安全地离开保1旅的驻地。
直奔海匪窝,收编一支新部队
从长江口到连云港这一带的海面,历史上曾是海盗窝。这些海盗有船,有武器,他们不仅在海上为非作歹,也时常上岸进行抢劫,当地的渔民称其为“海巴子”。
那时候,海巴子中势力最强的,要数如东一带的孙二虎。
新四军进入苏北地区后,这些海匪认为新四军是个危险,总是找各种各种的机会,进行偷袭,而新四军为了能在苏北站稳脚跟,也有必要清剿这些海匪。
这些海匪虽然为匪,但大多出于生活所迫,为了团结力量共同抗日,陶勇决定收编海匪孙二虎。
1942年的春天,陶勇听一渔会会长报告,说是孙二虎带着几个海巴子上岸了,已被他们稳住在龙王庙里。
听到这里,陶勇立即派人包围了龙王庙,经过一番短暂的搏斗后,轻而易举地将孙二虎等人全部俘获。
当孙二虎被五花大绑带进司令部时,一进门他就大声嚷道:“要杀要剐,无需多言。”
陶勇上前一看,笑了笑,亲自为孙二虎松了绑,并说:“好一条江湖硬汉啊!”
孙二虎一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原本还抱有必死的决心,这一刻,竟然他有些招架不住。
“孙二虎!”陶勇真诚地说道:“请你坐下,我们好好谈一谈。”
孙二虎满脸惊恐,不可思议地望着陶勇,他不敢就坐。
而此时,陶勇也正望着孙二虎,细细地打量。他发现孙二虎长着一张阔脸大眼,大概30岁左右,脸色红中带黑,一看就知道是饱经风吹日晒。
“听说你是船老大出身,从小也打鱼,对吗?”
孙二虎点了点头,摸不清状况。
这时陶勇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当今的中国,国难当头,民不聊生,作为一个中国人,不去打日本,打顽军,却在海上欺负老百姓,你良心何在?”
这一番话,听得孙二虎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了头。
陶勇还在继续说:“你也是渔民出身,应该悬崖勒马,改邪归正,只有投向与新四军一起的抗日道路,才是你唯一的光明前途。”
这一刻,孙二虎才明白过来,他狐疑地问:“你真的不杀我?”
“不杀,我还要放你回去呢!”
孙二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陶勇,最后猛然双膝跪地:“多谢司令不杀之恩。”
陶勇见状,赶紧将孙二虎扶起,笑着说:“请你回去考虑一下,设法说服部队弃暗投明。”
孙二虎没有丝毫犹豫,满口答应:“陶司令,只要你放我回去,我一定说服部下一起参加新四军,明天中午,请陶司令到我的驻地谈判。”
“好,一言为定。”陶勇随即命人将驳壳枪归还给孙二虎。
孙二虎连连称谢,最后离去。
听说陶勇要去海上谈判,首先反对的就是他的那些战友。有人说:“海匪有什么好谈的?一个人进去凶多吉少,这可不比你当年骑摩托车独闯詹长佑的营地,这次危险要大得多。”
除了战友们反对,当地的渔民也是一百个不同意。其中一个老大爷来到陶勇的住处,满含热泪地说:“陶司令啊,你可千万不能去啊,那海匪窝,可是阎罗殿啊。”
陶勇知道战友和百姓们是关心自己,非常地感动,他说:“现在将这些人拉过来,我们就多了一份抗日的力量,如果他们被日寇拉去,就多了一份反动的力量,所以我必须要去。”
另一边,孙二虎回到海匪窝以后,将谈判之事告诉给其他两个同伙——吴道生和袁国祥。这两人都以为陶勇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最多派个代表来,谁知陶勇真的来了。
海匪见陶勇只带了两个人,瞬间放松下来。孙二虎还算比较客气,给陶勇让座,倒茶,而吴道生和袁国祥却不这样,他们自以为占了优势,便说:“听说陶司令善于用兵,明里一个人上船,暗中不知在海边埋伏了多少人。”
陶勇听后哈哈大笑:“我陶勇做事光明磊落,不搞什么埋伏,你大可派人到海边搜查。”
袁国祥见自己不是陶勇的对手,于是改为旁敲侧击:“新四军就那么几条枪,恐怕看家都不够,我看是不会出兵打埋伏的。”
陶勇眉毛一挑:“我看这位兄弟话里有话,新四军有多大实力,你不妨去问问韩德勤,问问他黄桥一战,他的89军哪里去了。”
孙二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朝两个挑衅的同伙摆摆手,说:“陶司令是我们的贵客,我们要以礼相待。”
说着,就让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食物招待陶勇。
席间,陶勇语重心长地说:“我看在座的几位也是有血性的中国人,国难当头,岂能袖手旁观?”
孙二虎脸色再次一红,他赶紧表态:“我是真心诚意参加新四军的。”
有孙二虎带头,接下来的谈判进行地非常顺利,这些人表示愿意接受收编,并交出了50支枪和所有的船。
谈判过后没多久,孙二虎被任命为新四军海防团独立营营长。
收复孙二虎等人不容易,改造他们就更加困难了。由于孙二虎恣意放浪惯了,不习惯新四军严明的纪律,竟趁着陶勇外出之际,带着几个人跑了,最后还投靠了伪自卫总队长陈茂清。
陶勇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生气,周围的同志也劝他:“这种人,匪性难改,不如杀了!”
但陶勇没有这样做,他还是想给孙二虎最后一次机会,于是亲笔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再回来既往不咎。
孙二虎拿到陶勇的信,非常感动,他觉得陶勇没有忘记他。
1943年春天,孙二虎带着200多人再次投诚而来,一看见陶勇,便激动地说:“今后我再也 不反了,再反你就杀我的头。”
陶勇,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一次次完成任务,就像他的外号“拼命三郎”一样,他是我国一位不可多得的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