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响丧钟的第一人
汉朝建立之初,刘邦曾经亲率30万大军攻打匈奴。
原本抱着势在必得的信念,不料轻了敌。他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冒顿单于,结果被困在白登山上足足七天七夜。
粮食耗尽,将士的眼睛里,逐渐失去了光芒。
幸亏谋士陈平脑子灵活,搜集了金银财宝,带着刘邦的狐裘,悄悄献给了冒顿单于的宠妃。
耳边温柔的小风轻轻吹,冒顿单于就坡下驴,松手放了刘邦一马。
不久,刘邦送来了一顶鲜红的大花轿。自此以后,每逢汉朝有新帝登基,或者匈奴有单于即位,汉朝都会为匈奴送去一位和亲的公主。
其实,这花轿里的姑娘,大部分是“上错花轿嫁对郎”,根本不是真正的公主。不过,这不妨碍匈奴人当了真。
既然娶了公主,那大家都是一家人。
多年以后,他们开始改为“刘”姓,宣称自己是汉朝皇帝的外孙子。
在一众“外孙子”当中,刘渊算是一位有为青年。
他出生在太原,虽然相貌保留了胡人的特征,但是只要开口与他讲话,就会发现他仿佛流着汉人的血液。
无论“四书”“五经”,还是各种儒家经典,都可以信手拈来。
七岁那年,他痛失母亲。不同于匈奴民族“硬汉式”的情感表达习惯,他跪在母亲灵前,几次哭到背过气去。在儒家思想中,“孝”的含义重大。他深深懂得,不仅要心中有,更要表现出来。可以说他对汉文化,已经吃得非常透了。
一米八的身高,俊美的外形,优越的出身,不俗的谈吐··所有的条件加在一起,别说迷倒洛阳城的女子,就连司马昭父子也对他赞不绝口。
刘渊是作为质子留在洛阳的。
很多人提醒过司马炎,不能太“颜控”,这匈奴小伙子并非善类,最好早点把他收拾掉。
但司马炎很有自己的主意,他甚至动过心思,想让刘渊去参加灭吴战争和西北平叛。朝中几位老臣吓得联名反对,司马炎才作罢。
其实刘渊那时并没有什么歪念头,对于一个喜欢汉文化的匈奴王子来说,他更希望能挤进主流,稳稳当当做个晋朝官员,就心满意足了。
但日子久了,晋之乱象尽收眼底。
尤其是在宗室之间互相残杀的“八王之乱”后,朝廷底线似乎越来越低。他眼见着晋王朝光鲜背后的藏污纳垢,本以为这里可以安放自己的梦想,没想到每天上演各种八点档的狗血低俗剧情。既然司马后代们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那么他凭什么不能取而代之呢?
想到这儿,他开始有了自己的计划。
匈奴骁勇善战,是人人渴望得到的助力。所以在“八王之乱”中,刘渊收到了很多份邀请。
他选了最热情、薪水最高的那一个,站了成都王司马颖的队。
司马颖这人没什么真本事,还十分喜欢吹牛,大饼画了一个又一个,实际上败仗连连,比谁都要。
跟着这样的领导,刘渊只能不断给他擦屁股,心累到极点。
但是,这个选择并非没有好处。
当年,呼韩邪单于涉足中原,曹操为了分化他们,将匈奴人划分成左中右南北五部。刘渊原本是左部帅,但司马颖封了他一个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他从此大权在握,成了五部匈奴的领袖。司马颖以为自己“如虎添翼”,但其实用错了成语,事实应该是“养虎为患”。
五部匈奴扭成了一股绳,当然不是为了去救司马家后院的火。他们的野心,是建立属于自己的帝国。
反转,不能靠强行,而要有情理来支撑。
有一次,刘渊再次被司马颖搞崩溃了,这几个亲戚打来打去完全没有路数,完全把匈奴军队当成了黑社会来使用。匈奴士兵的血,流得有意义吗?他一边抱怨,一边准备出兵去救援。
这时候,他的部下再也看不下去了。“扑通”一声跪下,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
《晋书》中记载:
“刘宣等谏曰:‘晋人奴隶御我,今其骨肉相残,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鲜卑、乌桓,我之族类,可以为援,奈何击之!’渊曰:‘善!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呼韩邪何足效哉!’”
“大哥,咱不给他干了行不?这王八羔子从来都看不起咱,把咱当刀使,现在既然他们自己都乱套了,何不趁这个机会单干呢?”
“是呀,大哥,求您为兄弟们想想吧。”
看着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刘渊的眼眶湿润了,不禁被这些人的情绪所感染。这才牙一咬,心一横,下了决心,摇身一变成了反贼。
因为下属的几句话就造反,这太不合情理了。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一幕,其实也是找个台阶和理由罢了。
刘渊有这样的决定并不奇怪。
给别人当炮灰,还是为自己打天下?这并不是一道很难的选择题。
公元304年,刘渊自立门户之后,将自己的国号定为“汉”。但是因为四方未定,他暂时没有称帝,只称“汉王”,并且按照汉制做了组织架构。
一个匈奴人的政权叫作“汉”,着实有些黑色幽默。不仅如此,刘渊还为刘备父子上了谥号,变成了自己的黄金背书。
他把自己变成了刘禅的后代,明摆着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目的就是获得汉人的身份认同。想当年刘备也是勉勉强强蹭了个“皇叔”的身份,没想到多年后,还有人蹭着做他的后代。不过,刘渊总是会想起当年的窘事。晋武帝的时候,他被举荐去讨伐孙吴,但是大臣们死活不同意,理由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当时深深刺痛了刘渊的心。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知道自己无法真正融入这个朝廷,也明白了拥有合理性对建立一个政权有多么重要。
如今,他想要堵住汉人的嘴,就要扯起汉人的大旗。
除了自称汉朝皇帝的后嗣,他还任用了大量汉人名士来做官。比如任命崔游为御史大夫,任命东汉大儒的后代做儿子刘聪的太师。
称王之后,刘渊开始带兵直指西晋。
西晋内部早已乱作一团,给了刘渊乘虚而入的机会。他很快就打下了一部分地盘,并获得了石勒、王弥两名猛将。
投奔刘渊的人越来越多,几年内,他就陆续打下了北方的半壁江山。
公元308年,刘渊称帝。
他建立的前赵,是十六国的第一个政权。
若干年之后,明朝张大龄在《晋五胡指掌》中写下:
“自古夷狄为中国患者有矣,未闻入而帝中国也者,有之,自刘渊始。”
刘渊是个汉化很严重的匈奴皇帝。在他的性格基因里,也并不是残酷暴虐的性格。
他有一个部下,叫乔晞。
乔晞在出征西晋的过程中,曾经打下一个小县城。
县令贾浑颇有骨气,他拒绝投降,并对赵军骂道:“我是晋国的守将,既然城没有守住,也不愿苟且偷生。如果让我投降你们这些贼人,那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 界上。”
这番叫嚣的话语,激怒了乔晞。
杀了贾浑后,他见到贾浑的妻子宗氏很有姿色,于是起了据为己有的歹意。没想到,这女子也是贞节烈妇,扑在丈夫的尸体上大骂乔晞。乔晞大怒,抽刀杀了宗氏。这件事被刘渊知道后,他认为很丢人现眼。他不只叫人立刻召回乔晞,还想处决他,并说:“这样的败类,也配有后代留在人间吗?”可以想象,这样的事情在战乱年代其实比比皆是。
而作为一个匈奴人皇帝,刘渊能有如此正的三观,实属不易。
他的儿子刘聪劝他:“现在天下大乱,我们也正值用人之际,不要轻易斩杀大将。”刘渊这才断了念头,让乔晞捡回了一条小命。作为惩罚,他还是将乔晞的官职降了四级,并将贾浑夫妇的尸体以汉人礼仪厚葬。
以乔姓来看,乃是匈奴四大姓之一。刘渊这样的举动,可以看出他重视仁义。刘渊另有一名得力干将刘景,曾经奉命进攻黎阳。
攻破之后,他竟然下令将3万百姓沉入黄河。
刘渊勃然大怒:“刘景有什么脸面见我!况且天道也不会容忍这种行为。我想要除掉的只是司马家,百姓们有什么罪过?”刘景复命后,在打了胜仗的情况下被贬官,从大将军变成了杂号将军。直到刘渊病死后,才被刘聪任命为太师。
公元309年8月,刘渊派儿子刘聪进攻洛阳,因轻敌而以失败告终。
同年10月,刘聪、王弥等人率领5万精骑再次攻打洛阳,已经攻到了洛阳城下,眼看大功告成,关键时刻遇到阻击,粮车无法前进,只得再次退兵。
虽然西晋王朝腐朽,洛阳人民都恨得牙根发痒,但是对于匈奴的入侵与统治,他们内心还是无法接受,所以奋力抵抗。
在西晋日趋衰败的情况下,其实刘渊只要继续坚持下去,破城指日可待。
可惜的是,死神的到来阻止了这一切。
刘聪急匆匆地撤兵回去,正是因为刘渊病危。怪只怪他的时运不济,创业实在太晚了。刚刚打下了一片天地,根基还不稳,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公元310年,刘渊在山西平阳去世,仅仅在位6年。
临终之前,他将皇位传给了刘和,任命刘聪为大司马、大单于。
这等于将匈奴汉国一分为二,分给了两个儿子。那一刻的他,一定希望子孙和睦,合力延续前赵的辉煌,实现他的梦想。
没想到的是,这样的结果让两个儿子都不满意。
刘和认为,自己虽然做了皇帝,但是权力都在弟弟手里,这有什么意义呢?
刘聪则认为,自己陪伴父亲打下了半个江山,却败给了毫无能力的哥哥。
悲剧的种子已经播下。
刘渊尸骨未寒,儿子们开始互相火并,就像他曾经最鄙视的司马兄弟那样。
最终,刘聪杀刘和自立。
此时距离刘渊去世,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公元311年,刘聪攻陷了洛阳,此后连续破晋,将晋怀帝与晋愍帝变成了脚下 的俘虏。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渊正是西晋的掘墓人。
一个人生逆袭的样本
石勒的一生都在逆袭,因为他的起点实在是太低了。
纵观中国古代历史,也不乏出身低微的皇帝。比如刘邦曾经是个亭长,做着秦朝最小的官。比如朱元璋曾经放过牛,还要过饭。但他们,起码都是独立自主的自 由人。
出身于奴隶的皇帝,怕是只有石勒一位了。出生的时候,石勒还不叫石勒。
虽然当时很多胡人都在努力汉化,期待着能够跻身主流社会,渴望未来有更好的前程。但石勒一家,显然落魄到了没能力去动这个心思的程度。
石勒不愿说起自己的童年成长,因为那实在没什么好讲的,只是活着而已。
成年之后,他长成了一个健壮的男子,以做佃农维持生计,先后耕租邬县人郭敬与阳曲人宁驱家的土地。
他的人生,就是日复一日地辛劳与绝望。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他可以看到亲人们都在这样的重复中直至死亡。
幸运的是,佃主郭敬与宁驱对他都很不错,有时候还会额外接济他。作为回报,他会更努力地耕种土地。可这样的日子,实在无聊透顶。
这时如果有人告诉石勒,他未来会成为皇帝,想必他也会认为那个人疯掉了。
人生有趣的地方就在于此。
他曾经以为,这辈子最好最坏都不过这样了。但没想到,新的危机即将到来,他人生的转机也暗藏其中。
在混乱的世道中,人性就会露出格外狞的面孔。
很多汉人官员为了充实军饷,会用买卖胡人的方式换到一笔钱,再拿着钱去为自己招兵买马。
除了汉人卖胡人,胡人也会卖胡人。一时间,人人都是猎人,人人都是猎物。在这样的情况下,石勒被反反复复买卖了很多次。
每次他都和其他奴隶一起,被一个大枷锁在一块儿,如同一头牲畜一样,在命运的颠沛流离中苟延残喘。
在押送的过程中,石勒遇到了将军郭阳。他是老东家郭敬的族兄。在郭敬的嘱托下,他一路对石勒多有照顾。也是因为这个,石勒才没有死在押送的路上,保全了性命,有了后面的奇迹。
多年以后,当时已经带兵打仗的石勒,俘获了一支乞活军。他正要下令将这些人活埋,却在人群中看到了郭敬的脸。那静默的瞬间,一下子击中了他刚硬的心脏。两个人之间的这次相见,已经承载了沧桑之变。
故人以如此方式重逢,命运的这个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帮助石勒解除奴隶身份的,是师欢。
石勒是他府中的奴隶,而他在这个沉默的男子身上,看到了一种奇特的气度。再加上石勒还会相马之术,很让师欢喜欢,于是他免除了石勒的奴籍。
自此,石勒恢复了自由之身,也生平第一次思考了一个问题:我应该做些什么?“做皇帝”这样的选项,此刻当然还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因为被奴役多年的经历,他最渴望的,还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于是他摇身一变,化身一名江湖大盗,并召集了17个愿意追随的人,一起打架劫财,号称 “十八骑”。
石勒的第一次带兵经验,就由此开始。
别小看了这支不起眼的小团伙,里面有羯人、匈奴人、乌桓人、月支人,是一支名副其实的跨民族队伍。
他为了生存,被命运推搡着向前走,队伍竟然也越来越壮大起来。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自己的天赋,就是善于打仗,有人格魅力,天生具有领导能力。
战乱之中,兵与匪的界限本就很模糊。他投奔了一个反晋的团队,老板的名字叫汲桑。
为了获取汲桑的信任,他上演了一出精彩的“无间道”,以卧底身份混入了汲桑老对头的队伍。不久,他就为汲桑解决了眼中钉,还带回了两千兵马。
在汲桑这家“小公司”里,石勒混得越来越好。“石勒”这个名字,也是汲桑为他取的。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名字将会响彻中原,令晋朝官吏心惊肉跳。
石勒的人生,就像是一个不断闯关升级的网络游戏。
他从奴隶身份开始,已经解锁到了汲桑的得力助手。这个时候,新的副本也应该开始了。
一次战败,汲桑在败逃的路上被杀。石勒因此面临再就业的选择。
此时的他,已经有了履历,有了信心,有了欲望,也积攒了一些资源。这回,他打算仔细研究一番,争取找个好工作。
看了无数的公司资料,他最后选中了“匈奴刘渊”这一家。英雄的时代到了。
归属于匈奴刘渊旗下之后,石勒拥有了更多资源和机会。他的名字,很快成为一个响彻四方的子品牌。
当时,打着匈奴旗号作战的有两支队伍。一支是石勒军队,一支是王弥军队。
他们一起扫荡四方,与刘聪军队共同制造了“永嘉之祸”,成为无数晋人惧怕的梦魇。
消灭了强敌后,山中的两位猛虎开始将爪子伸向了彼此的咽喉。石勒和王弥,都想干掉对方。
王弥头脑简单,想了个不太高明的方法。在石勒赢了青州战役之后,他假装拍马屁,说自己想要做石勒的左膀右臂,协助其平定天下。
这种鬼听了都不信的话,石勒当然不会相信。
这反而坐实了王弥的居心叵测,让石勒更加反感,想要早点解决他。
机会很快来了,王弥与晋军僵持在寿春,危急之下向石勒求援。石勒本不想增援,但谋士张宾的一句话点醒了他:“想要解决王弥,这可能是最好的机会了。”
于是石勒亲率大军去增援,大败晋军,令王弥放松了警惕。
不久,王弥去参加石勒的饭局,被伏兵杀死。
对匈奴朝廷来说,石勒的做法当然必须谴责,但是此时石勒军队已经成了东部最强大的势力。匈奴朝廷纵使万般不满,也只有无奈默认,将石勒捧上了唯我独尊的 地位。
在战乱流离当中,石勒品尝过命悬一线的绝望,也体会过大获全胜的快感。当他亲眼看见,饥饿与瘟疫夺走了兵将们的生命,不禁开始意识到,如果没有土地与权力,就永远不会真正地拥有安身立命的机会。
他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很快,石勒将自己的大本营选在了襄国,西边是绵长的太行山,可作为天然屏障。东面是大平原,适于骑兵攻城略地。
但这里四周都是西晋的割据势力。他必须要除掉晋阳的刘琨和北面的幽州刺史王浚,才能获得安稳。
王浚是个奇葩,他父亲王沈更是。
当年,王沈就是个投机分子。
曹魏皇帝曹髦想要奋力一搏,杀了司马昭的那一次,找了很多人来商量,王沈就 在其中。
但前脚刚开完会,王沈就跑到了司马昭那里告密。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他立下了功劳,成为西晋的功臣。
王沈有一桩风流韵事。一次,他色心大发,潜规则了一位穷苦人家的女孩。女孩生下的儿子,就是王浚。
这件事对他的人生原本不重要。他对这种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不会放在心上。那对母子的死活,他也并不关心。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一直到死,竟然再也生不出儿子。所以王浚这根“独苗苗”,忽然命运翻转,继承了父亲那并不光彩的爵位。
后来,王浚也因为协助贾南风毒杀司马遹,换得了官运亨通。不得不说,他的发展轨迹与父亲极其相似,果真是血脉相连的魔力。
公元304年,王浚为了帮助司马越对付在邺城的司马颖,找来了鲜卑、乌桓的骑兵为自己补充力量。
结果鲜卑骑兵攻入邺城后,做尽了丧尽天良的恶行。他们不只抢劫杀人,还掳掠了几万名汉族少女。
士兵们分得这些少女,晚上强暴,第二天就会宰杀烹食,作为军粮供应,也称为“两脚羊”。所以,这支队伍走过的地方,尸骨如山。
当少女只剩8000人的时候,王浚才起了恻隐之心,要求鲜卑骑兵放了她们。但鲜卑兵没有留活口,把她们全部推到了易水里,易水为之断流。
对于这样的人,石勒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
心是这样想,但石勒做事稳健。他决定稳住刘琨,智取王浚。按照谋士张宾的建议,王浚是个狂妄自大的人,很容易自我陶醉,于是他写信示弱,表示要拥立王浚为帝,并送去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贿赂其亲信。
不久,王浚派人来视察。石勒带着老弱残兵频频出镜,早就把精锐部队藏了起来。每次王浚的使者来送信,石勒都要面向幽州方向跪拜,就像接圣旨一样。
这一场戏,王浚竟然信了。
如同张宾的预测,他因为自大,已经糊涂到可以相信石勒这样的奸雄会愿意拜倒在他的王座之下。
公元314年,在王浚还在做白日梦的时候,石勒已亲率主力部队北上。
侦察兵发现了军队,火急火燎地向王浚报告。王浚却摆了摆手说:“你们少啰唆,石勒是我的粉丝,一定是来为我增加力量的。”
蓟城开了城门。石勒赶了数千头牛羊入城,表面以送礼为名义,其实是堵塞了各个街巷。
王浚这才缓过神来,但已经悔之晚矣。
石勒逮捕了王浚。王浚则一直冲着他叫骂。
石勒轻蔑一笑:“像你这种手握重兵,却坐视国家灭亡的人,活该死于奴隶之手。”押回襄国后,王浚被当众斩杀
有一次,后赵皇帝石勒与大臣们吃饭。
他忽然陷入了沉思,抬头问中书令徐光:“按你看,我可以和历朝历代的哪位皇 帝相比?”
徐光一听,这不就是一道歌功颂德的题目嘛,好说。
于是他正了正衣衫,清了清喉咙,流利地来了一段小作文。主旨就是:皇帝大人您英明神武,已经超过了汉高祖刘邦,至于其他皇帝···那跟您就没法比了。
石勒从小就没文化,但还是差点喷出了刚喝下去的酒。
他瞪着徐光心想:你拍马屁能不能有点底线!
他斟了一杯酒,自己重新来了一段:
“我这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生在汉高祖的年代,我会尊崇高祖,和韩信和彭越比肩为王;如果生在光武帝的时代,我会和他在中原角逐,竞争成为一统天下的那个人。但无论怎样,做事必须光明磊落,像曹老头和司马老头那样,以欺负孤儿寡母为手段获取天下的事,我老石绝对不会去做。”
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公元316年,石勒击溃了晋阳的刘琨。
公元319年,张宾等129人上书,恳请石勒称帝,石勒在襄国登赵王位。
公元321年,石勒对战渡江北伐的祖,双方打成平手,但祖赢得了石勒的 敬重。
祖逖死后,石勒攻占了黄河以南大部分地区,地盘越来越大。
公元330年,石勒称帝。
从奴隶到皇帝,他亲手创造了一个逆袭的奇迹。
公元333年,他在病危前将皇位传给了儿子石弘。临终之前,他看着儿子背后站着的石虎,欲言又止。
聪明如他,想必已经看到了石虎眼中的野心勃勃。
可每个人都有他的局限,他用尽全力实现了逆袭的一生。至于子孙们的课题,他已无力解决了。很多人都说,如果石勒在临终前将石虎干掉,就不会出现后面儿子都被杀光的悲剧了。
其实,这只是看客们在全知视角下的自以为是罢了。这道课题,如果只是杀一个人那样简单,石勒一定会毫不犹豫。
不杀石虎,威胁后赵的是石虎。
但,杀了石虎呢?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荣光已经落幕,只留下了子孙脚下的深渊。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与人共同被锁在一个大枷里,在路上摇摇晃晃的时刻。
活着的意义,或许就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