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皇帝的一生可以用“纠结”两个字来概括,鸦片战争时期战与不战纠结;面对日益腐败的吏治改革与否纠结;而最典型的是在临终之时立储也纠结,这一点在他临终时留下的谕旨中可见一斑。
道光帝临终之时,向顾命大臣颁布的第一道朱谕,其内容是:“皇四子奕詝著立为皇太子,尔大臣等何待朕言,其同心赞辅,总以国计民生为重,无恤其他。”
这一亲笔朱谕,虽因道光帝已病入膏肓,运笔颤抖而字迹潦草,但完全是按照当时的书写习惯与规定,中规中矩,自上而下地竖行书写,共四行,各行又是自右而之左,可以说从内容到形式,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但是,第二道朱谕,即立储朱谕,虽然字迹工整,但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很怪异离奇。该朱谕现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该朱谕最右一行竖写“皇六子奕封为亲王“,中间一行竖写“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最左一行是以满文书写的“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
这一朱谕怪异蹊跷的地方首先在于内容。当时的书写与阅读习惯,各行文字均是自右而左,按照这个惯例,谕旨全部内容应读为“皇六子奕封为亲王;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然后是满文书写的‘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者按照这一朱谕书写内容的先后顺序来理解,必使人感觉其首先是封奕为亲王的朱谕,而立奕詝为皇太子反而成了附带的陪衬。这不但不是道光帝的本意初衷,也不合于历史的事实。
朱谕的内容,肯定首先是立储,而后才是封奕为亲王。正因如此,无论是当时的朝臣还是文人士大夫,以及当今的史学工作者,都是按照“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皇六子奕封为亲王”这样的顺序反向错误解读的。
然而,人们却未曾思考,更为解释说明,一向恪遵祖训祖制的道光帝,为何如此“不守规矩”,不按时人自右而左的习惯书写,更何况这是关系国家月皇室的根本问题呢?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其次是朱谕书写形式怪异奇特。如按照当时人们的书写与阅读习惯,这一立储朱谕应解读为“皇六子奕封为亲王;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然后是满文。中国历史第一档案馆所藏各重要档案文本,如摄政王多尔衮命于顺治六年(1649)撰修太宗文皇帝实录的敕谕、世祖章皇帝之宝、康熙六年(1667)的康熙亲政诏书、康熙六十一年(1722)康熙帝遗诏、光绪三十年(1904)的殿试金榜等文字,皆是由右而之左的竖行书写,并在汉文之左书写相关的满文。
因此,大致可以判定,当时道光帝的方向书写顺序,的确并非是其一时的疏忽,而是有意这样写的。那么,道光帝如此安排,到底意欲何为呢?这里只能做一个大胆的猜测,毕竟史料中也不会有类似的记载。
道光帝之所以如此,正是他十分,甚至说是万分喜爱皇六子奕,确曾欲立其为皇太子,但最终还是将皇四子奕詝预立为皇太子。将“皇六子奕封为亲王”写入朱谕,首先是道光帝钟爱奕的感情使然,是对未将奕立为皇太子的一种特殊政治补偿。
其次是道光帝为了防范自己死后,新帝奕詝万一利用手中的皇权,不加封奕为亲王,故而越俎代庖,造成既成事实的策略需要。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道光帝借此向新帝奕詝及朝野上下表明,奕在诸皇子中的特殊地位,警示他人不得对奕稍有不恭,更不得有不利于奕之举的政治需要。
尽管道光帝临终前为皇六子奕做了如此安排,但人算不如天算,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奕在咸丰一朝虽也显赫,但终究处于咸丰的猜忌之中。若非英法联军入侵北京,奕或许会在上书房继续读书而远离政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