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避寒

编辑|避涵

武德四年春，李世民在洛阳城外熬了快八个月。

城墙上的飞石大炮天天砸，八弓强弩箭如车轮，唐军死伤惨重，连总管刘弘基都撂挑子要撤军。李渊坐不住了，下密令让儿子回来。

可李世民愣是不走，他赌的是什么？

洛阳城的城墙，到底有多难啃？

你得先搞明白一件事：洛阳不是一般的城。

这座城是隋炀帝杨广花血本修的，当年征调民夫几十万，整整干了一年多。城墙又高又厚，护城河又深又宽。

更要命的是城上那些玩意儿。

飞石大炮，一颗石头五十斤重，能扔出去二百步远。什么概念？差不多三百米开外，脑袋就开瓢。

八弓弩，这东西更狠。箭杆粗得跟车轮辐条似的，箭头像斧子，射程五百步。你还没冲到城墙根儿呢，人就给射成筛子了。

李世民带着大军围上来，四面攻城，昼夜不停，整整打了十几天。

结果呢？

城没破，人先扛不住了。

唐军将士都是从关中来的，背井离乡小半年，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不想回去？刘弘基是老资格的总管，带头请求班师。

李世民啥反应？

放狠话："洛阳未破，师必不还，敢言班师者斩！"

这话一出，没人敢吱声了。

但问题没解决，城还是打不下来，粮草还是往外运，士气还是往下掉。

李渊在长安听说前线这情况，心里也打鼓。儿子在外面耗着，朝廷往里面填，这买卖到底划不划算？

于是下了道密旨：撤吧，别硬撑了。

李世民接到密旨，看了一眼，没动。

他派参谋封德彝回长安，当面跟李渊汇报：王世充现在就剩洛阳一座孤城，其他地方全投降了。咱要是这时候撤军，前功尽弃，以后更难打。

李渊被说动了，同意继续围。

但围归围，怎么破，还是没辙。

城里的王世充也是个狠人，他知道有人想开城投降，于是天天搞清查。先后揪出来十三批想当内应的，一个不留，全杀了。

外面攻不进去，里面反不起来。

僵住了。

洛阳城里，人吃人的惨剧正在上演

你别以为李世民急，王世充比他更急。

城里的粮食，眼看着见底了。一匹绢能换多少粟米？三升。十匹布能换多少盐？一升。

这是什么物价？简直就是抢钱。

老百姓先是吃草根，再吃树叶，草根树叶吃完了，开始挖浮泥。

什么是浮泥？就是河沟里、池塘里沉淀的那层烂泥。把泥捞起来，用水淘洗，沙石沉下去，浮在上面那层黑乎乎的东西，掺点米屑，揉成饼，吞下去。

吃了这东西的人，身体浮肿，两腿发软，走着走着就倒下了。死人越来越多，躺在路边没人收。

当初王世充把百姓都迁进宫城，三万户人家，到这时候，不到三千户。

十个人里死了九个。

更惨的是官员。

尚书郎以下的官，得自己出去找吃的，堂堂朝廷命官，饿死的一抓一大把。

王世充心里清楚，再熬下去，不用李世民打，城里自己就崩了。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派人向窦建德求救。

窦建德是谁？河北的夏王，手底下二十万兵马，隋末群雄里数得着的狠角色。

王世充给窦建德写信：唇亡齿寒，你要是不救我，等李世民干掉我，下一个就是你。

窦建德一琢磨，有道理，于是点齐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往洛阳杀过来。

消息传到唐军大营，炸锅了。

前面洛阳打不下来，后面窦建德又来了，腹背受敌，这仗还怎么打？

老将屈突通站出来建议先撤，退到新安，找个险要的地方守住，再看形势。

好多将领都附和。

李世民一言不发，听完了，摇头。

"不打"才是最高明的打法

李世民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他看出来一件事：洛阳的命门，不在城墙上。

城墙再高，架不住城里没粮。王世充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继续围下去，不攻自破。

那窦建德呢？

李世民分析了一下窦建德的情况：刚打完孟海公，收编了一堆降兵，队伍里将骄兵惰，人心不齐。

而且窦建德有个致命的软肋——他必须走虎牢关。

虎牢关在哪儿？洛阳东边，扼住黄河南岸的咽喉要道。谁占了虎牢，谁就掐住了通往洛阳的脖子。

李世民当机立断：分兵。

李元吉带一半人继续围洛阳，他自己带三千五百精骑，火速东进虎牢。

正午时分出发，过北邙，到河阳。王世充站在城墙上远远看见唐军在动，不知道李世民要干嘛，愣是不敢出城追。

等李世民到了虎牢，窦建德的大军也到了。

两军隔着对峙，一个月。

窦建德打了几仗，没占着便宜，李世民派王君廓带轻骑去抄他的粮道，俘了他的大将张青特。

窦建德急了。

他手下有个谋士叫凌敬，出了个主意：别在虎牢跟李世民耗了，咱们渡黄河，翻太行山，直接去抄李世民的老家。关中空虚，咱们一去，李世民肯定得回救，洛阳之围不就解了吗？

这主意高明不高明？高明。

窦建德本来都要听了，结果他手下那帮武将不干了。

"凌敬一个书生，懂什么打仗？"

王世充那边也不停派人来催，还偷偷用金银去贿赂窦建德的将领，搅和凌敬的计划。

窦建德扛不住压力，放弃了凌敬的建议。

连他老婆曹皇后都劝他：凌敬说得对，你不听，早晚要出事。

窦建德不以为然："这不是女人能懂的事。"

他选择跟李世民正面硬刚。

一战定乾坤，洛阳城门终于打开了

武德四年五月，李世民使了一招狠的。

他故意把战马牵到黄河北岸去放牧，摆出一副草料耗尽、快撑不住的样子。

窦建德果然上当了，他以为机会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全军出动，排开二十里的阵势，擂鼓西进，要一口吃掉李世民。

李世民登高远望，一眼就看穿了对面的破绽。

二十里的战线，拉得太长，队伍散乱，号令不通。

他下令：按兵不动，等。

从早上等到中午，窦建德的兵在太阳底下晒了几个时辰，又饿又渴，开始抢水喝，队伍乱成一团。

李世民等的就是这一刻。

三千铁骑，直冲敌营，窦建德正在跟群臣开会呢，一看唐军杀过来，阵势大乱。

唐军追了三十里，窦建德受伤被俘。一战斩杀夏军三千多人，俘虏五万多人。

李世民押着窦建德，来到洛阳城下。王世充站在城头往下看，眼泪哗哗地流。窦建德被押在城下，两人隔空说了几句话。

第二天，王世充带着太子和百官两千多人，开城投降。

这座围了八个月都打不下来的洛阳城，不攻而破。

李世民进城的时候，看到隋炀帝当年修的那些奢华宫殿，下令全部拆毁焚烧。

端门楼拆了，乾阳殿烧了，则天门也给毁了。

年轻气盛的秦王，用这种方式宣告旧时代结束了。

从这一战之后，天下大势彻底转向李唐。

后来有人评价这一仗，说李世民"一战擒两王"。

但真正懂行的人明白：李世民赢在"不打"。

他没有跟洛阳的城墙较劲，没有跟窦建德的十万大军硬拼。他等的是时机，等城里饿垮，等敌人犯错。

谁说攻城一定要架云梯、撞城门？

最厉害的攻城，是让守城的人自己把门打开。

参考资料：

《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八、一百八十九，司马光著

《旧唐书·太宗本纪》《旧唐书·王世充传》《旧唐书·窦建德传》

《新唐书·太宗本纪》及相关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