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间流传着一句意味深长的谚语: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这句话生动地展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兄弟情谊。桃园三兄弟刘备、关羽、张飞在乱世中结为异姓兄弟,立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特别是作为大哥的刘备,在关羽遇害后,宁可放弃来之不易的江山基业,也要倾全国之力为兄弟报仇,这种重情重义的精神感动了无数后人。正因如此,后世才流传曹魏有风度、蜀汉有浪漫、江东有杰瑞的说法。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瓦岗军的结局,曾经歃血为盟的兄弟最终分道扬镳,甚至兵戎相见,用江湖上的话说就是拔了香头子,彻底断绝了兄弟情分。
在隋唐英雄系列小说中,贾家楼(或称贾柳楼)四十六位好汉大多投奔了瓦岗军,但最终却因为理念不合或利益冲突而反目成仇。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小关羽赤发灵官单雄信,他在临刑前除了秦琼和程咬金外,几乎骂遍了所有瓦岗旧友。不过仔细研读不同版本的隋唐英雄故事,我们会发现瓦岗军中也不乏真情实意。贾家楼四十六友中几乎没有卖友求荣之辈,反观《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不少人都是被宋江设计陷害,甚至家破人亡后才被迫上山的。在阴险狡诈方面,宋江与瓦岗军中设宴杀害翟让的李密可谓不相上下。 瓦岗寨的首任寨主翟让,在请来李密后便陷入了尴尬境地:李密不仅能力出众,更善于笼络人心。眼看自己被逐渐架空,翟让不得不让出首领之位,但最终还是难逃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李密杀害翟让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动的手,翟让的心腹徐茂公(即徐世勣,后改名为李勣)也险些丧命,单雄信则被迫臣服。多年后,单雄信借王世充之手彻底击溃了瓦岗军。李密降唐后又起兵反叛,最终在断密涧被乱箭射死,与他一同殒命的还有神箭手王伯当。这个结局不禁让人联想到《水浒传》中宋江和花荣的结局,而翟让与单雄信的关系,也与晁盖和林冲有几分相似。虽然有人称林冲为小张飞,但无论是张飞还是林冲本人,恐怕都不会认同这个比喻:张飞勇猛果敢、智勇双全,而林冲在上梁山前却显得优柔寡断,完全没有张飞怒鞭督邮的胆识。 关胜和林冲自然无法与关羽、张飞相提并论:关胜连骑马都会摔下来,林冲最终也没能封侯拜将,而宋江则和李密一样死于非命。将隋唐英雄系列小说(包括《隋唐演义》《说唐全传》《大唐开国演义》《大唐秦王词话》等十余个版本)与《水浒传》进行对比,我们很难说清到底是谁借鉴了谁。虽然《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约1296年出生)和《隋唐演义》作者褚人获(1635年出生)不属于同一个朝代,但隋唐英雄故事早在晚唐就已流传,而梁山故事最早见于南宋,因此梁山好汉部分借鉴隋唐英雄事迹是完全有可能的。 若将梁山好汉与隋唐英雄相比,确实有画虎不成反类犬之感。仅以打虎为例就能看出差距:隋唐英雄几乎个个都能徒手搏虎,吃虎肉吃到拉肚子;而梁山好汉中只有武松和李逵有杀虎记录。梁山最重的兵器是鲁智深六十二斤的水磨浑铁禅杖,这个重量对隋唐英雄来说简直轻如鸿毛。无论是武力值还是兵器重量,梁山好汉都难以望隋唐英雄项背。我们只能从性格和经历入手,看看哪位梁山好汉身上有秦琼、程咬金的影子。 梁山有两个使斧的好汉——急先锋索超和黑旋风李逵,但要说李逵堪比程咬金,程老将军恐怕要勃然大怒:作为大唐开国元勋、从一品国公,程咬金在朝中备受尊崇,唐太宗是他亲家,唐高宗都要尊称他一声大爷。而李逵这个滥杀无辜的黑厮,岂能与国公相提并论?程咬金以孝义闻名,绝不会像李逵那样多年不管老母。李逵母亲的悲惨结局,与程母的富贵生活更是天壤之别。至于索超,虽然外貌上有些程咬金的影子(七尺有余,面圆耳大,唇阔口方,手持金蘸斧),但真打起来,恐怕程咬金一斧就能让他斧折人死马塌架。在梁山好汉中寻找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的秦琼式人物更是难上加难。即便吴用所用的铜链就是铜锏(据《水浒传注略》解释),他也缺乏秦琼的义气和勇力,其智谋恐怕还不如三国时盗书的蒋干。元杂剧中秦琼当锏卖马的落魄,与武松在柴进庄上受尽白眼的遭遇倒有几分相似。但要说武松堪比秦琼,恐怕赞同者也不多:秦琼朋友遍天下,连绿林总瓢把子单雄信都要尊称他二哥;而秦琼的马上枪法、马下拳脚,武松的杆棒戒刀都难以匹敌。 纵观梁山一百单八将,能真正称得上将字的恐怕不到十分之一。花荣最多是个营连级军官,带的可能还是民兵;双枪将董平、霹雳火秦明等少数几人或许能算少将或上校;鲁智深在小种经略相公军中可能只是个警卫副官。梁山规模不及瓦岗军,其历史地位也远逊于瓦岗英雄——多数瓦岗名将都在隋唐史书中有记载,而全部梁山好汉(包括宋江)在《宋史》中的记载可能还不到五百字。武松不如秦琼,林冲不如张飞,李逵、索超更无法与程咬金相比,要在梁山好汉中寻找堪比隋唐名将的人物,实在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