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史,绕不开洪秀全和他掀起的太平天国运动。这场起义动摇了清朝根基,差一点就改写了历史剧本。咱们今天不聊天京定都时的风光,也不聊那些复杂的天国制度,咱们往前线看看。到了1850年代末,太平天国的形势,用一个字形容:“悬”。
天京事变,太平天国自己捅了自己几刀,元气大伤,翼王石达开负气出走,又带走一大批能征善战的骨干。
清廷这边,缓过劲儿来了,曾国藩和他一手打造的湘军步步紧逼,成了太平天国最大的死敌。洪秀全坐镇天京,手底下还有多少能撑场面的将领?这时候,一个绰号叫“四眼狗”的年轻人,开始在绝境中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这人是谁?他就是陈玉成。太平天国后期最牛、也是最后一位能打的统帅级人物。别觉得这外号不好听,那是清军怕他,给他起的诨号。
据说他眼下有两道疤痕,远看像长了四只眼,打起仗来又狠又刁,所以得了这称呼。陈玉成出身太平军童子营,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在血水里滚大的。
虽然年轻,但人家不是靠关系上去的,是实打实靠战功一点点打出来的名头,封了“英王”。
1856年天京事变后,太平天国西线战场几乎崩盘,武昌(今武汉)这些重镇都给湘军抢了回去。眼看战略要地要丢光,陈玉成带着手底下那帮兵,像钉子一样,硬生生又给砸了进去。
他不是那种硬碰硬的莽夫,而是灵活得很。三河镇大捷就是他的杰作。他看准了湘军主力李续宾部孤军深入,冒险走小路绕到后面,来了个“包饺子”,一下子把这支精锐给全歼了,李续宾自己也完蛋了。
这一仗太关键了,直接把湘军在北路的攻势打没了,湘军老巢湖南都吓得不轻,曾国藩更是嚎啕大哭。陈玉成这一拳,硬生生给太平天国又续上了一口气。当时的局势,能组织起这么大歼灭战的,也就属他了。
年轻统帅的擎天之力
太平天国那会儿,地盘主要分成两块:洪秀全呆的天京(就是南京)附近,叫做“天京上游”;长江更西边,安庆那块,叫“天京下游”。曾国藩的湘军特别狡猾,他们的策略就是“欲拔根本,先剪枝叶”。
什么意思?就是先不想着一棍子打死天京城里的洪秀全,而是盯着天京西大门安庆使劲儿。安庆在长江边,位置重要得不能再重要。安庆一丢,天京的门户就开了,粮道、援兵的路也差不多就断了。可以说,安庆就是天京的命门。
所以从1859年开始,安庆保卫战就成了两边生死博弈的焦点。清军这边,曾国藩亲自坐镇指挥,志在必得。太平天国这边,负责安庆城防的,正是靠得住的陈玉成。
他带着队伍在安庆外围跟湘军死死缠斗,想尽了各种办法。正面打得很艰苦,陈玉成就琢磨着出奇制胜,来个“围魏救赵”。他果断带着主力,突然放弃安庆外围,转头杀进了湖北!
这一招玩得够绝,他是想用自己当诱饵,把包围安庆的湘军主力给调开。果然,湖北的告急文书雪片一样飞到曾国藩跟前。
这战略思路非常清晰,也的确一度让清军手忙脚乱。但关键问题是安庆城防本身的压力太大,守将叶芸来坚守已经极其困难;而陈玉成深入湖北后,负责接应他的另一支友军李秀成部,后来封了“忠王”,却没能按计划与他形成配合,打了个折扣。
李秀成当时更想把部队拉到江南富庶的地方发展。陈玉成孤军突入湖北,虽然搅得天翻地覆,杀得守军胆寒,但终究没能引出包围安庆的所有湘军主力。
就在安庆越来越危急的时候,陈玉成的悍将刘玱琳在集贤关血战牺牲,损失惨重。这更让他进退两难。他被迫放弃湖北攻势,急忙回援安庆,可这千里奔波,对士气体力都是巨大考验。
等他再次出现在安庆外围战场时,已经是疲惫之师了。1861年夏天,太平天国组织了最后一次,也是最猛的一次解围战役,陈玉成和他的联军,几乎是拼了命地在跟装备更好、准备更充分的湘军死磕,打得惨烈无比。
但此时的湘军,像钉在战略点上的钉子一样牢固,安庆外围的据点一个个被他们拔掉,安庆完全成了一座孤城。形势,已经到了崩盘的边缘。陈玉成纵然浑身是胆,用兵如神,但在绝对的实力和包围圈下,也渐渐力不从心。
安庆,眼瞅着要守不住了。这位年轻的英王,真能把太平天国的天重新擎住吗?
陨落寿州,天国支柱的崩塌
安庆的陷落,发生在1861年9月5日(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一)。这不是一座城的失守,而是太平天国在西线防御体系的总崩溃。门户大开的天京,从此暴露在湘军的锋芒之下。
2陈玉成无奈撤退,但这位年轻统帅并未意志消沉。他知道局势危急,必须尽快收集散兵,开辟新的战场来牵制湘军,争取喘息之机。他率残部向北进入庐州(今合肥),试图重新组织力量。
然而,太平天国此时已是四面漏风。李秀成的部队主力正在江浙一带与清军和外国干涉军(“常胜军”等)激战,难以迅速西援呼应。更糟糕的是,陈玉成在庐州也遭遇了湘军的强力围堵,处境日艰。
洪秀全此时对陈玉成多有指责,战略上的分歧也削弱了内部团结。为了打开局面,陈玉成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决定:北上联络以张乐行为首的捻军势力,希望借助捻军的力量,重新杀回皖北和河南,威胁清廷的中原腹地,以此减轻天京的压力。
北伐,这个太平天国曾付出惨痛代价的战略,仿佛又一次轮回。
1862年初(同治元年春),陈玉成率部突围出庐州。这一路注定凶险万分。他的目标是前往淮河以北的寿州(今安徽寿县)。
当时寿州被地方团练武装苗沛霖所占据,此人极其狡诈,是著名的“墙头草”,曾投降清朝又反叛,后来又一度表示归顺太平天国。陈玉成希望借助苗沛霖控制的寿州作为北上的跳板。这步棋,成了陈玉成军事生涯中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误判。
当陈玉成进入寿州城后,苗沛霖立刻就变了脸。他看到太平天国的颓势已经难以挽回,暗中早已重新投靠了清廷,只待邀功请赏。1862年6月4日(同治元年五月十五),苗沛霖突然发难,将毫无防备的陈玉成及其部将诱捕,然后立刻作为重要的“战利品”献给了清朝地方大吏胜保。
短短几天后,英王陈玉成在河南延津英勇就义,年仅二十六岁。他的死讯传来,对整个太平天国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洪秀全闻之,失声痛哭“吾股肱失矣!”清军方面更是弹冠相庆,最大的劲敌除掉了。
天国无柱
陈玉成的骤逝,其影响远超一个军事统帅的损失。他是太平天国后期唯一能掌控全局、独当一面进行大规模机动作战的军事领袖。他死后,剩下的太平军将领,能力威望皆远不及他。
李秀成虽然也很能打,但他更专注于经营江浙基地(苏福省),且战略眼光和整体协调能力不如陈玉成。至于其他王侯,或在局部防守,或各怀心思,或才干不足。整个太平天国的军事指挥体系,瞬间失去了那个最核心、最灵活、最具威胁性的枢纽。
失去了陈玉成这位“西线定海神针”,曾国藩和他统领的湘淮军(此时淮军也已壮大)立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战略主动权。湘军主力得以完全从长江上游的皖北战场解放出来,从容不迫地、不受牵制地向天京步步推进。
李秀成曾试图组织几次大规模救援天京的行动,天京保卫战打得极为惨烈,但由于缺乏陈玉成那样的战略牵制能力,他的兵力被湘军和外围各路清军死死拖住,无法有效解围。天京变成了一座孤城。
如果陈玉成不死会怎样?这无疑是历史学家和爱好者津津乐道的“历史节点”之一。
以陈玉成的军事才能和在军中巨大的威望、号召力,他极有可能在皖北甚至河南开辟出更广阔的战场,让曾国藩无法如此安心地将所有精锐投入围攻天京。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清军后方的巨大威胁。
指挥体系的凝聚力会更强。 陈玉成年轻、资历深、战功高,有潜力成为后期稳定内部、协调各部的核心人物。这有助于减少天国内部的分裂和扯皮。
战略配合或能实现。 只要陈玉成部队在外线活跃,就能吸引大量清军兵力,李秀成等部署对天京的救援难度将大大降低,内外夹击的效果可能会显现。
哪怕陈玉成只再多坚持两年,撑到1864年天京陷落之前。这两年间,天平很可能会持续摇摆不定。曾国藩和清朝面临的将是内外交困的局面:既要围困天京,又不得不分兵应对陈玉成这个机动能力极强的“心腹大患”。
太平天国完全有可能赢得更多的时间和发展空间。一旦这种局面形成,中国近代史关键的1860年代初期,可能会出现重大变数。
太平天国或许能继续盘踞东南,与清朝形成更长时间的对峙,乃至影响整个洋务运动的步伐、清廷改革的深度,甚至西方列强干预中国内战的进程和策略。
清廷的威望和动员能力是否能如期恢复?曾国藩等人推进的现代化努力是否会因为战争延长而受阻?这些都充满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