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流行的“西方伪史观”当然是彻头彻尾的笑话。不必纠缠太多有的没的,就谈最重要的一点好了: “伪史观”派“学者”们的核心观点,在说“亚里士多德是13世纪拉丁语世界学者伪造的”(这个算盘打得很好:假如亚氏都是伪造的,那整个西方文化自然都是不可信的,冲击度相当于说我们的孔子也不存在一样),可连我们中国本身最新的考古发现就能证明他的存在:2023年吐鲁番唐宋时期的景教寺院遗址,出土了亚里士多德的叙利亚语残篇,足以说明至迟在7世纪前的中国,就有人接触过亚氏的作品。辨伪就这么直接简单,打脸也是轻而易举,随手就可以掴掴掴。
浙大那个河清教授说,“历史虚无主义”只能针对西方,而不能用来质疑自己,抛开这个逻辑本身的荒诞不说,就眼前这个考古发现就能让他陷入两难:为了否定亚氏的存在,就必须一并否认我们自己的考古发现,可这样就是自我历史虚无主义;但是,如果你承认本土的考古发现,那“亚里士多德”就不可能是后来伪造的。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悖论命题。当下“伪史观”没啥技术含量、思辨含量、思想含量,也差不多体现在这里。
只不过,“西方伪史观”的流行,主要是喂给普通大众的,本不需要多少学术理性就是了。它只负责表达一种情绪:我说你编的就是编的,你不辩解就是默认,你辩解了说明是狗急跳墙,如此胡搅蛮缠怎么对话?所以,“西方伪史观”表面上红红火火,可永远只是火在低端自媒体,实际国外压根没人理,国内古典学界也根本没一个会去接茬,不屑回应。前不久,《南方周末》一时兴起,想请国内这个领域专业学者谈一谈这个现象,结果是打遍电话要求都没人愿意出来讲几句,都说应对这种低智问题是自我羞辱。最后,只有北大的高峰枫还应允聊几句,他解释理由是“勿以善小而不为”,让人笑死。高,真情商高,骂人不带脏字。在他们眼中,这些人当然是很搞笑的人。
但是,我的看法吧,西方世界里,也的确存在“伪史”问题。但是,主要表现在文学传统上。西方文化三千年来,影响最大最关键的两大人物:《荷马史诗》的作者荷马、戏剧巅峰作者莎士比亚,可以说至今都是不明不白,近乎“伪造”。荷马好理解,相当于中国史前神话人物,类似我们的尧舜禹黄帝伏羲,地位如泰山,但是有没这个人,完全是一笔糊涂账。《荷马史诗》那么庞大的篇幅,那么精妙的结构,那么优雅的言辞,你要说是远古时代一个不识字的乞讨盲人创作出来的,几个人会真信?虽说如今的研究材料表明,那个时代的人们记忆力超群,能背出大段大段的诗歌,但是就甩一个问题好了:人类有史以来,不识字之人创造出这样巨大篇幅经典作品的人,除了荷马之外,还有第二例么?没有!中国不存在,印度也不存在,任何文明古国都没有对标先例。
至于莎士比亚,这位在西方人口中“上帝之后就是莎士比亚”的伟人,那就更离奇了,本身就完全可以搞几部悬疑剧(好莱坞已经搞出了《莎翁情史》,也的确大获成功)。表面上,莎哥是存在的,因为如今的英国斯特拉夫镇,还有莎的墓地,还有他的受洗记录,似乎完全可以做实。可蹊跷在于,这个“莎士比亚”可能就是另一个人,是让人冒名顶替的,真正的剧作者根本不知道是谁。因为当斯特拉夫镇这个莎士比亚去世若干年后,就有一个铁粉特意搬到了镇上住了4年,搜寻有关偶像的一切信息。结果让他极度震惊:他发现,镇上这个莎哥,没有留下任何书籍、手稿或信件,甚至也没人认识,仿佛不存在一样。也就是说,莎哥“到底是否存在”的质疑,正是由他的铁粉首先抛出来的:他怀疑,莎士比亚是有人假冒的。他甚至推断出了“嫌疑人”,那即大名鼎鼎的培根。很搞笑的是,近几十年来,英美精英们还不断搞“模拟法庭”,郑重其事“审判”莎士比亚真假问题,比如牛津大学就特意请来美国最高法院三位法官搞过,英国伦敦律师学院也一样搞过,结论都是针锋相对的。然后那三位法官后来还“反水”,表示后悔当初的决定,想重现投票什么的,都是一帮“国之栋梁”一本正经地胡闹。
可以说,荷马和莎士比亚是西方文学最坚实的两大基础。可恰恰是他们,大抵属于不清不楚的尴尬角色,最大可能就是有人“伪造”,而且可能是一群人犹如接力棒一样,不断伪造完成下来的。只不过,这种事情无论中西,都比较常见罢了。比如在中国,“四大名著”作者也全都是暧昧不明的。《三国演义》作者是谁,并不清楚;《水浒》作者是否施耐庵,并无确证;《西游》一定是吴承恩写的吗,连论定者胡适自己都晓得错漏百出;《红楼》就更不用提了,“曹雪芹”到底是何方神圣,“红学家”至少有100个说法。也许,在很多关键问题上,其实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笑谁,“兰陵笑笑生”一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