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徵献录》曰：“海内风雅之士，取道嘉禾，必访元汴，而登其所谓天籁阁者。”在南方一个古称槜李的小城，一段天籁往事曾尘封许久。今年正值项元汴诞辰500周年，嘉兴博物馆推出了“天籁回响——项元汴诞辰500周年书画特展”，通过“项元汴与天籁阁”“天籁阁的旷世收藏”“天籁阁的历史贡献”“天籁阁藏品的转化”四个单元，共展出文物51件，其中一级文物5件，二级文物22件，三级文物10件，当代临摹、创作作品45件，带领观众透过这些作品，探寻嘉兴文化史上那个精彩纷呈的项氏收藏王国。

天籁文心：项元汴与天籁阁

明嘉靖四年六月初八（1525年6月28日），一代收藏大家项元汴出生。在几十年的收藏生涯中，他的天籁阁上起东晋“二王”，下迄“明四家”，在“收”与“守”之间支撑起半部以晚明为结点的中国书画史。

项元汴出身名门望族，其曾伯祖项忠、父亲项铨等人为项氏家族的发展奠定了雄厚的政治和经济基础。传至项元汴这一代，项家已成为富甲海内的大户。项元汴将大部分资产用作其热爱的艺术品收藏事业，他的天籁阁藏品涵盖了历代书法、绘画、图书、金石、彝器、墨砚等种类，其中以书画最为突出。这些藏品多为唐、宋、元、明众多名家的真迹名作，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除了收藏，项元汴的个人生活也十分丰富。尽管项元汴并非诗词大家，但其对诗词有很深的热爱，喜欢和参观天籁阁的名家交流诗词。这些人出于对天籁阁藏品的爱屋及乌，往往都会毫不吝啬辞藻地点评项元汴的诗词，大大增加了这些诗词的影响力。项元汴的另一个爱好是印章。他的章名超过百种，有以自己名字、代号为章名的，例如“项元汴印”“子京”“项叔子”“墨林”等，有以地名为章名的，“天籁阁”就是其代表。此外，还有表达家族兴旺、逍遥意境等一些美好主题的闲章。这使得项元汴收藏的书画上总是盖有密密麻麻的印章，让后人直观看到了这位收藏家的高调风格。

［明］马图《项元汴像》 上海博物馆藏

明代画家马图创作的项元汴的画像是现存唯一一幅项元汴的标准像。画家用淡墨勾勒轮廓，又用朴素的色彩渲染。画中人微垂的眼角和自然闲适的动作为观者呈现了项元汴儒雅成熟的气质。由于画家的生活年代和项元汴接近，这幅画也被认为较为可靠地还原了项元汴的真实面貌，在被不断传播后已广为人知。同时，我们还可以通过画像对页看到当时的人对项元汴的评价，其中包括项元汴的诗词创作、书画鉴藏情况以及儿孙满堂的家庭氛围，展现了项元汴充实而成就斐然的一生。

灿烂瑰宝：天籁阁的旷世收藏

项元汴得到过一把晋代古琴，为制琴名家孙登所造。尽管这一古琴年代久远且辗转多人之手，琴上的“天籁”二字却依然清晰可见。“天籁”在道家文化中指无需依托外物而发出的自然之音。出于对这一词语的喜爱，项元汴把自己收藏艺术品的地方叫作“天籁阁”。

天籁铁琴复制品 嘉兴图书馆藏

“一座天籁阁，半部中国书画史”，天籁阁的旷世收藏开创了中国书画收藏史的雄伟篇章。项元汴凭借其卓越的眼光、雄厚的财力，使得天籁阁的藏品如“隋侯之珠，和氏之璧”，在中国收藏史上留下了深刻的一笔。据考证，目前可确定的天籁阁书画收藏共有1400余件，涵盖460多位历代书画家的作品，其数量之大、质量之精，世所罕见。这些作品如今散落在世界各地，成为国内外各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家缠万贯的项元汴在买字画的时候很大方，不惜用重金买下真正有价值的藏品。但同时，他也追求价格的合理性，如果花了“冤枉钱”，他就会闷闷不乐。为了整理藏品的信息，项元汴喜欢在藏品上标上藏品的时间、来源、价格，并用《千字文》中的字给藏品作编号。例如，冯承素临摹的神龙版《兰亭序》就是项元汴花五百五十金的高价买来的。此外，项元汴的藏品里还包含王羲之《平安帖》、韩滉《五牛图》、苏轼《阳羡帖》、赵孟坚《水仙图》、黄公望《溪山雨意图》等。

［唐］冯承素摹《兰亭序》复制品 原藏于故宫博物院

为了保护自己的藏品，项元汴不会轻易让别人去天籁阁参观。但另一方面，项元汴对艺术名家、收藏家或是其他一些能为其收藏作出贡献的人却大方许多，经常和他们一起对藏品进行欣赏、讨论、把玩。相传当时的曲论家何良俊也喜欢收藏。有一次，他受邀去天籁阁参观，大受震撼，认为自己的收藏和项元汴的天籁阁相比都黯然失色，便在对项元汴名字模糊化处理的前提下，将这件事写到了日记里。可见，天籁阁在当时已成为一座规模浩大的私人博物馆。

诗画江南：天籁阁的历史贡献

明中晚期，以苏州为核心的江南艺术圈之所以逐渐向嘉兴转移，也和项元汴及其收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项元汴苦心经营的社交网络中，有苏州吴门集团的书画家文氏父子，有文徵明、董其昌、仇英等左右艺坛的巨匠，有詹景凤、华夏、丰坊、李日华等鉴藏家，有政界翘楚、寒门文士，还有张鸣岐这样的民间手工艺者等。有时，就连目不识丁的乡民都能为项元汴提供藏品线索。

当时书画造假已十分猖獗，有些赝品的仿真程度很高，连项元汴本人都难以分辨。对此，项元汴便让自己朋友圈的书画家帮自己鉴定藏品，这使他收藏书画的赝品率大大减少。同时，项元汴还交往了以王复元为代表的一些当时水平较高的装裱师傅。即使是残缺的真迹，项元汴也可以通过这些装裱师傅装裱。

［明］文徵明《水墨枯木幽兰图轴》 海盐县博物馆藏

项元汴开放式的鉴藏，不仅促成了嘉兴文化艺术交流圈，使明代中后期的许多著名文人、书画家从中汲取营养，还大大丰富了中国书画艺术的脉络。例如，仇英在成名的过程中就受过项元汴的赞助，还被其邀请参观天籁阁。仇英成名后，项元汴花高价收藏他的作品，使其成为当时作品市场价格较高的画家。

项元汴以鉴藏闻名于世，他的书画作品却并不为人所重视。究其缘由，或许是他在收藏界的名号过于响亮，掩盖了其书画成就。然而，在项元汴的后代中，也不乏书画家和鉴藏家。从其后代项德新、项穆、项圣谟等人的书画艺术来看，项元汴的艺术成就可以说是当地书画家中影响力较大的。这些嘉兴书画家在项元汴搭建的书画世界中逐渐凝聚成一股合力，形成了具有特色的地方画派，为传承中国传统书画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明］项圣谟《松竹图轴》 天津博物馆藏

文脉不绝：天籁阁藏品的转化

为重现天籁阁承载的厚重历史与璀璨文化，让历史文脉如潺潺流水绵延不绝，嘉兴市美术馆、嘉兴市美协、嘉兴市书协共同携手，组织会员执笔为桨，临摹天籁阁旧藏，梳理了项元汴与天籁阁相关的学术成果。他们不仅对古典园林、传统建筑、明代服饰、日常器物等进行个案研究和考证，还以人物肖像、文人雅集、庭院风貌等不同的切入点，围绕项元汴的艺术藏品进行创作。

这些作品包含册页、立轴、屏条等不同形制，表现手法兼具传统与现代风格。一笔笔勾勒、一帧帧描摹，既是对项元汴足迹的深情追寻，亦是对那些曾在嘉兴驻足的历史名迹的虔诚致敬。它们不只是展览中的陈列品，更是创作者们以心为纸、以情为墨，对项元汴艺术世界的探索，对传统文化精髓的深度领悟。

“槜李文人数子京，阁收遗迹欲充楹。云烟散似飘天籁，明史怜他独挂名。”在摆满珍宝的天籁阁，项元汴把所有的藏品看一遍，要花上两个月时间。他花巨资赎买的，是逝去的时间和往昔。文化是一座城市深植于岁月沃土的根系，亦是其流淌于血脉之中的灵魂。通过展览，我们看见了嘉兴书画的千年文脉如不息的春潮，在传承的浪潮中奔涌向前，焕发历久弥新的生命力，见证了嘉兴画派在时代发展的风雨洗礼中愈发挺拔坚韧、稳固。

终审：熊飞

审核：李向华

统筹：彭彬

编辑：张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