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瑶说史
编辑/阿瑶说史
从中国历史的角度来看,蒙元王朝无疑是一个充满游牧文化影响的政权,其独特的文化和社会背景在帝王的圣旨和文书中有着鲜明的体现。蒙元帝王颁布的圣旨不仅体现在其独特的语法结构和语言形式上,还在内容上体现了浓厚的民族特色。例如,通过蒙古语的变音、敬称、词尾变化以及特殊符号的使用来表达对天命和神灵的敬畏之情。文书中经常使用如“长生天之力,福佑天地”、以及“无体之事,无所不用其极”等直译式语言,这些表达体现了蒙古人对天命、帝王与宗教之间深刻的关联,构成了蒙元时期帝王文书的独特语言体系,形成了以“祈祷语”和“威慑语”为代表的文字特征,突显了长生天、天帝与帝王之间的内在联系。
这些语言形式和思想表达,无疑源于蒙古人特有的世界观,尤其是在12至13世纪,腾格里信仰对蒙古人思想的影响可见一斑。因此,对腾格里信仰的深入研究,对于理解和把握古代蒙古游牧民族的思维方式、社会行为模式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帝王文书的程式化、标准化,恰恰是腾格里信仰体系中某些基本元素和行为模式的具体体现。
本文试图通过分析蒙元帝王文书中的腾格里信仰元素,并结合《蒙古秘史校勘本》等相关资料,探究腾格里信仰的核心理念,进而复原古代蒙古腾格里信仰的基本框架。
在蒙古帝国时代,皇帝的命令被称为“持声音”或“kele”,其中,“kir geki”意指“送古头”,强调信息传递的准确无误,如同传递实物一样精确。为确保指令传递不出差错,朝廷通常会挑选记忆力出众的人员专责此事,以保障信息的准确性和时效性。
在蒙元时期,圣旨文书的撰写和传递不仅具有严谨的要求,尤其是文书的翻译工作,更是对语言精确度的高度要求。翻译过程中,通常会逐字逐句地将内容翻译成蒙古语,尽力保持原文的忠实传达。对于如此偏远的北方国家,这无疑是一项极具挑战的工作。
为了尽可能地保留原文的风貌,蒙元时期的文书翻译遵循了一套固定的原则,即不考虑翻译的常规原则,仅根据蒙古语的语法结构和词法规律来进行翻译,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固定格式。这种翻译方式的背后,是蒙古人对“圣语”的深深崇敬与敬畏,亦可称之为“敬译体”文书。帝王的圣旨中经常可以看到这种宗教信仰元素,它们的语言结构和表达方式,清晰地反映了“长生天”以及与天命、帝王和宗教之间的关系。
“蒙客腾格里”是一个复合词,通常发音为mongke tenggeri,但在文书中却常常偏离这一规则,出现了如“monnga”、“mongga dri”或“monggadè nri”等不规则的变音形式。这种现象广泛存在于畏兀体蒙文圣旨和八思巴文圣旨中,且在语言学上难以用常规的语言规律解释。通过对文书学的综合研究,笔者认为,这一现象实际上与古代的避讳制度有关,尤其是避讳祖先的名字。这种特殊的语音变体不仅不同于蒙古语音的正常发展,也是一种符号,目的在于表示对禁忌的尊重,是一种“超音位”语音学原则,提醒宣读者不违背传统的敬畏规则。
“长生天气力里”是蒙元皇帝和皇后圣旨中常见的专用词汇,与蒙古人日常祈祷的习惯密切相关,体现了他们对“天”力的崇敬。这种表述可称为“祈祷语”,反映了蒙古人那种“所有事物都归天”的信仰。然而,在蒙元早期,圣旨中很少提到“长生天”的力量,而多使用“天之力”。这是“长生天”与“天”之间的微妙区别。另外,皇帝还曾规定,僧侣等宗教人士仅向“天”祝寿,而非向“长生天”祝寿,显示出“天”和“长生天”在信仰体系中的不同地位。
翻阅《蒙古秘史校勘本》时,作者发现“蒙客腾格里”这一概念经常出现在关键历史事件的描述中,尤其是在关系到战争、权力争斗和社会命运的重大事件中。蒙古人相信“蒙客腾格里”的意志决定着整个民族的生死存亡,甚至可以左右整个社会的命运。人们常说,“长生天决定吧”,意思是要无条件服从天命,事后才能判断行为是否符合“蒙客腾格里”的意愿。这也反映了蒙古人对于天命的认知,他们认为自己的意愿、祈祷和行为并不会影响腾格里的决定,人的责任只是遵循自然的法则来规范自己的行为。
相较之下,“腾格里”的范围更为广泛,涉及到人的生死、健康等各个方面。它更像是一种生活中的行为规范,人们通过各种仪式来获得“腾格里”的庇佑。因此,在帝王文书中提到的“告天祝寿”一类的表达,并非等同于“向长生天祝寿”。
至于萝古人供奉的诸神,是否存在天界与地界,以及它们的具体位置,仍然是一个谜。依照蒙元帝王文书的格式,“蒙客腾格里”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神祇,而“腾格里”则被视为其下的神明。然而,历史学和民族学很难解释“腾格里”的具体位置和概念。在古代蒙古人的眼中,“蒙客腾格里”具有无可比拟的威力,而“腾格里”则较为模糊,且不涉及神灵控制的具体定义。这使得蒙古人对天界和天堂的认知变得模糊,地界和地狱的概念同样不明确。
蒙古人认为,每个人应得的奖赏,都是由“腾格里”来决定,而非来自某个“另一世界”。这一信仰观念,实际上与欧亚草原游牧民族的信仰观非常一致。草原上遗留下来的石柱、鹿石和石人等遗迹,主要表现了“札阿邻”与天神的互动,其中描绘了“札阿邻”升天或降临的场景,“天”和“地”之间的界限常常以简略的线条表示,整体表现为一种和谐的、浑然一体的宇宙观。
综合来看,蒙元帝王颁布的圣旨文书所体现的宗教成分,不仅反映了12-13世纪蒙古人对“腾格里”的信仰,也展示了他们独特的世界观与思维方式。通过对这些文书的研究,我们可以更加深入地理解古代蒙古人天地合一的宇宙观,以及“腾格里”信仰的广泛意义。这对于研究古代蒙古以及内陆欧亚草原游牧民族的信仰体系,具有重要的历史和学术价值。
参考文献: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201节
《蒙古秘史校勘本》,第175节
青格力:《蒙元时期蒙古文书中的威慑语》,《欧亚学刊》,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