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的《六韬引谚》里有一句话,后来被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中引用,广为流传,那就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确实,争夺名利的欲望深植于人心,自古以来无数人为了名利奋斗终生,甚至不惜付出巨大代价。他们所追求的无非是名声与利益。从客观角度来看,这种对利益的追逐在一定程度上也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然而,热衷于名利的人多,自然也有许多人对名利毫无兴趣。正因如此,我国历史上涌现出不少淡泊名利、隐居山林的隐士。谈起隐士,很多人第一时间会想到东晋陶渊明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但实际上,东汉初年也有一位极具代表性的隐士,他就是敢在睡觉时把脚压在光武帝刘秀肚子上的“东汉第一隐士”严光。
严光生于西汉末年,约在汉元帝永光五年(公元前39年),家乡是会稽郡余姚县,也就是现代浙江省余姚市一带。据《后汉书》记载,严光少年时以才学闻名,后来前往长安求学。在长安,他偶然结识了同样游学的刘秀。更始三年(公元25年),刘秀即位称帝,建立东汉王朝,并逐步统一全国。可令人惊讶的是,严光并没有依靠昔日的交情去攀附权贵,反而改名换姓,隐居田野。
当时,光武帝刘秀刚刚建国,十分渴望贤才,于是想起了才华横溢的旧友严光,下令绘制画像,并在全国范围内寻找。不久,齐地有人报告称见到一位披着羊皮衣服、在大泽垂钓的人形神似画像。刘秀断定此人即为严光,便派遣使者以“安车玄纁”之礼盛邀。经过几次往返,最终将严光接至宫中,并安置于北军。
大司徒侯霸与严光有旧交,听闻严光到京,特地派人送上问候。因公务繁忙无法亲自拜访,他托人邀请严光黄昏时前往府上叙谈。严光却让使者代为书写口述的话:“怀仁辅义天下悦,阿谀顺旨要领绝。”侯霸收到后急忙密封上奏刘秀。刘秀看后大笑,亲自前往拜访严光。
即便天子亲临,严光依旧无拘无束地躺在榻上,刘秀并未因此生气,只是轻轻抚摸他的肚子,劝他出山辅佐自己。严光则举尧帝欲将天下让给巢父,巢父却掩耳以示厌恶权势,随后隐居的故事,表明自己无意追求功名利禄。刘秀无奈,只得感叹道:“子陵,我竟不能强留你乎?”随即叹息离去。
之后,刘秀多次召见严光,与其论道叙旧。有一次,刘秀问严光自己与过去相比有何变化,严光回答:“陛下差增于往。”有说法认为这句话暗示刘秀变得更加肥胖或高大。交谈疲倦后,严光与刘秀同榻而眠,期间竟然将脚大胆地压在了身为天子刘秀的肚子上,而刘秀对此毫无介怀。
次日,太史急忙向刘秀禀报,称夜观天象见有客星犯帝座。刘秀听罢哈哈大笑,说不过是旧友和自己同睡了个午觉罢了。时间过去不久,刘秀打算封严光为谏议大夫,但严光坚决拒绝,转而隐居于富春山。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刘秀再次下诏征召,严光依旧未曾应允。
不久之后,严光在家中安详辞世,享年八十岁。刘秀闻讯悲痛异常,下令赏赐百万钱币和千斛谷物以资安葬。严光葬于现今浙江省慈溪市境内的陈山。由于“客星犯御坐”这一典故,陈山后人多称其为“客星山”,这或许是严光淡泊名利人生中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记。
历代文人墨客在诗文中常提及严光,将他视为隐士的典范。南宋诗人杨万里曾读严光传记后写道:“客星何补汉中兴,空有清风冷似冰。早遣阿瞒移汉鼎,人间何处有严陵!”此外,相传严光隐居期间不仅喜爱垂钓,还经常施展医术救人,不过这些故事缺乏确凿的史料支持。
严光敢于“冒犯”一国之君,体现了其胆识过人,但他与刘秀的关系也未必如表面那般融洽。毕竟,刘秀作为帝王,更看重的是通过宽容这位“狂士”来彰显自己对人才的珍惜与包容。汉高祖刘邦曾欲邀请“商山四皓”出山,其目的亦是如此。不论如何,严光终身未曾接受官职,坚守自己的信念,这份坚持实在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