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地理标识和文化符号，这座因消失之谜而蜚声世界的古城，舞台艺术作品一直是“空缺”。有幸的是，由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歌舞团创排的国家艺术基金2025年度舞台艺术创作资助项目歌舞剧《楼兰九歌》，首次将楼兰题材搬上舞台，浓缩复现楼兰历史，填补了这一艺术领域的“空白”。

7月31日、8月1日，该剧在第七届中国新疆国际民族舞蹈节首演，从题材选择的大胆突破、主题思想的鲜明表达、叙事语言的多层创意等美学特征，拓新中国乐舞艺术空间，具有多重价值意义。

歌舞剧《楼兰九歌》的新颖之处，首先在于以楼兰历史为脉络，借鉴屈原《楚辞·九歌》的章法结构，分为《蒲菖春歌》《楼兰城歌》《大漠驼歌》《长安夏歌》《哀歌》《离别歌》《瀚海歌》《绿洲婚歌》《丝路欢歌》九个篇章，讲述西域长史、屯垦戍卒等人物故事。篇章划分应和《左传·文公七年》记载“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谓之《九歌》”之言，却又不同于《九歌》重诗性的特质，而是围绕楼兰“兴而衰，衰而迁，迁而再兴”这一主线，运用“散点透视”的方式叙事，每“歌”之间既有跳跃性又用“小故事”巧妙链接，虚实相生，环环相扣，讲述楼兰从神奇存在、神秘消失再到迁徙重建绿洲新家园的历史命运，形成逻辑合理的人物故事闭环叙事结构。

剧中别致的艺术语言令人耳目一新。音乐和舞蹈没有按传统民族样式，而是融合多样元素，经过拆解、重组、转化、新解和演绎，更加符合于楼兰的历史文化特征。追溯于汉代的《摩诃兜勒》乐曲，融入传统音乐元素，琵琶、长箫、古筝和筚篥等乐器纵横古今，交织回响，恢弘大气，古韵悠长又不失现代灵动。而撷取古代岩画、佛教壁画里人物肢体的静态舞姿，融入古典舞、芭蕾舞和现代舞等元素进行创编，增强了不同人物角色的身份辨识度，形成具有古老楼兰文化意韵的舞蹈美学特征。

可以看出，《楼兰九歌》无意刻画英雄人物力挽狂澜于既倒，而是着重塑造西域长史、屯垦戍卒等人物群像。有意将首尾篇章以“春祭”作呼应，强调他们共建“家园”意象。从《蒲菖春歌》篇章里男演员们弓步挥锄、铿锵有力的耕地场景，到后来《绿洲婚歌》篇章再次出现男演员们从弓步挥锄、跪转即而形成圆圈队形的劳作场景，表现楼兰人的生命追求，和他们彼此生死相依、共建中华民族大家园的深刻意蕴，实现了从“楼兰消失”到“新建家园”的主题升华。

而这一过程，简洁写意的舞美，为主题升华增添了厚重的文化意喻和烘托。一开场，舞台屏幕呈现浩瀚沙漠,空中悬挂着巨大又抽象的胡杨木，象征楼兰人守护家园和追求生命的顽强精神。之后，随着剧情推进，楼兰城郭、长安宫殿、戈壁绿洲等不同场景中，铁犁、剑、将士、宫阙和丝绸、箜篌、葡萄、美玉、石榴等具有意蕴的文化符号包罗万象，彼倡此和，衬映文化底蕴的丰厚与多元。尤其是棺船道具的运用十分精妙，立起如沉寂罗布泊千年的小河墓地，围圈平放则拟孔雀河古河道的太阳墓，推滑又变成楼兰王的棺船，映射出更早历史时期楼兰人的生命信仰，构成了楼兰舞台美学特征的原始性、神秘性和独特性。

总之，《楼兰九歌》为曾经文明辉煌又神秘消失的楼兰，描绘了一幅直观而鲜活、古朴又具有现代感的诗化景象，是现代人对楼兰历史演变的深情回望和艺术诠释，更是对楼兰人精神气质的歌唱与礼赞，九歌不绝，皆因仁心万古。它的演出成功，还在于所有演员们的精彩表演，让楼兰历史文化以其特有的审美意趣和哲学内涵，穿越千年，与现场观众产生了精神和情感共鸣。

当帷幕缓缓落下，楼兰的神秘与高贵、爱情与友情、人与自然等朴素又深邃的命题，都留在了观众心中，值得我们怀古扶今，反思其文化精神传承的多重价值意义，让“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一理念，结出更加灿烂的硕果。（张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