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出個謎語先，若您答對，往下看，答不對，回家轉。

請聽：風動我不動，我動即生風，冬至閑三月，夏來握手中。

——打一文用之具——

扇子！對了！

嘻嘻！猜謎語其實不難，但真的要瞭解扇子卻不容易，要理解扇子更不容易。

扇子複雜一在歷史，源遠流長，眾說紛紜。然而，我們只需自豪，扇子發明於中國，而且，扇子幾乎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物化的，而且還是文化的。

譬如，最早稱“翣”的扇子，主要不是用它取涼，而是一種裝飾。再如，史傳初始扇子稱“五明扇”，系虞舜所制。晉代崔豹的《古今注輿服》記：“五明扇，舜所作也。既受堯禪，廣開視聽，求人以自輔，故作五明扇焉。”以致後來的扇子，有書有畫，又雕又刻，更在化上，不在話下。

中國發明了扇子，而摺扇卻不是中國人發明的，這是遺憾。因有人羞於承認這一點，所以有必要提煉一點史實。

明方以智《物理小識》卷八《器用·宮扇》載：“折疊扇貢於東夷，永樂間盛行。”明陸深《儼山外集》卷五《春風堂隨筆》：“今世所用折疊扇亦名聚頭扇，吾鄉張東海先生以為貢於東夷，永樂間始盛行中國。予見南宋以來詩詞詠聚扇者頗多。予收得楊妹子所寫絹扇面，折痕尚存。東坡謂高麗白松扇展之廣尺餘，合之止兩指許，正今摺扇。倭人亦制為泥金面、烏竹骨充貢。出自東夷，果然。”這就是說中國的摺扇是北宋時期從日本傳過來的，明朝永樂年間才流行開來。

再如北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卷六《高麗國》載：“（高麗國）使人每至中國，或用折疊扇為私覿物（見面禮），其扇用鴉青紙為之，上畫本國豪貴，雜以婦人、鞍馬，或臨水，為金沙灘暨蓮荷、花木、水禽之類，點綴精巧，又以銀泥為雲氣月色之狀，極可愛，謂之倭扇，本出於倭國也。”

宋鄧椿《畫繼》卷十記“東坡謂：高麗白松扇理直而疏，析以為扇，如蜀中織棕櫚心，蓋水柳也。又有用紙，而以琴光竹為柄，如市井中所制折疊扇者，但精緻非中國可及”。

根據明確的歷史記載，摺扇的發源地應是日本。《大美百科全書》“fan”（扇子）條中說摺扇是西元七世紀時有日本人模仿蝙蝠的翅膀而發明的，而日僧貢給宋王朝的禮品中確有“蝙蝠扇”。《宋史·日本傳》載：日僧喜因於端拱元年（988年）來到宋朝，其貢品中有“納繪扇二十枚，蝙蝠扇二枚”。這些記載表明摺扇是北宋時期從高麗和日本傳入我國的。

為什麼中國人發明了扇子卻沒有發明摺扇呢？我以為，與中國素來的“禁錮”的體制和思維模式有關。先秦典籍《管子·四時篇》中規定：夏天“禁扇去笠”，意思是說夏天禁止使用扇子和斗笠，說是因為不希望人為干擾“盛陽之氣”。管子嘛都管，作此規定，不是中暑了嗎？《六韜》卷二《勵軍》中也有將領“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張蓋”的說法，難怪中國總為外夷所敗。還有，禁止民間使用儀仗扇。儀仗扇用雉尾做材料，以示高貴權威。漢代和南北朝的宮廷大興，一直招搖到清代。結果，禁來禁去，禁錮的是人的思想，難得發明，遺憾無窮。

扇子複雜二在工藝諸項，尤其摺扇，五花八門，精彩紛呈，至於此，不容我贅言，且聽我同學老友，鈺璽齋主在這本扇子藝術精品集中，結合他的收藏娓娓道來。

忽然想起，脫口而出：“扇子有風，拿在手中。有人來借，等到立冬。”這老北京城民間流傳的詼諧民謠，雖頗顯得不與人為善，但卻道盡了扇子對一個人親密而不可須臾離也之重要。過去，帝王宮廷以屏扇彰顯其威權，而士人一族則以摺扇之開合自如且有度，既屬文具又是武器，能屈能伸，能大能小，開之則逍遙，合之則行藏，宣示其人格。

如今，我們當然要與人為善，卻也不妨與人為扇。扇子何必借，何不置，更可以貽。為伴手禮，可盈手贈，扇莫大焉，善莫大焉。

張重憲

寫於紙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