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 上海美术学院讲座海报

编者按：2025年4月25日，艺术家白明在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做了“当代陶艺展览”的学术讲座。讲座主要从宏观的国际视野陈述“展览”不同类型与形式是如何推动现当代陶艺发展的，从策展的角度梳理现当代陶艺展览的历史、类型与国际交流间的不同方向的发展，以及从个人策展与创作的经历来梳理当代陶艺展览与世界现当代陶艺的关系。现将讲座内容梳理成文，以飨读者。讲座将分为六期，在此分享最后一期第六期：中国当代陶艺展览第二讲。

第五部分

【中国当代陶艺展览·第二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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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 新传承中国陶瓷艺术展览现场

回到展览议题，我们需要特别关注各陶瓷产区的创作实践，长期深耕单一材料的匠人同样展现出非凡的创新活力。以黑陶为例，这些产自地方艺人之手的作品，创作者或许未受学院教育，却既能体现传统地域特色，又呈现出鲜明的时代审美。在保定博物馆举办的"2022新传承中国陶瓷艺术展览"中，策展人通过暗调背景营造沉浸式空间，以莫比乌斯环为灵感设计环形观展动线，隐喻传统与现代、过去与未来相互交融的永恒循环。这种空间叙事使整个展厅既充满动态韵律，又承载着深厚的历史内涵。

在当代展览生态中，小型专题展正蓬勃发展。中国美术学院是国内最早开展青年主题展览的机构之一，相关展览已连续举办十二届。杭州国际当代陶艺邀请展等由重要艺术家策划的展览也持续产生影响力。广东省作为陶瓷艺术重镇，始终积极推动年轻创作者成长。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美协陶瓷艺术委员会与设计艺术委员会曾联合策划"界・尚——中国当代陶艺实验作品邀请展"，这场跨界实验展不以规模取胜，而是通过邀请非陶艺背景创作者运用陶瓷材料进行创作，旨在打破专业壁垒，激发创新思维。

在广东美术馆的案例中可以看到近十至二十年来展览形态的演进轨迹。本人那组黑白陶瓷小雕塑作为首件获得美术馆馆长提名金奖的陶艺作品，距今已二十四年。对比当年的展陈方式与如今多元化的空间呈现，可见展览理念发生的深刻变革。

河南博物院作为中部地区重要文化机构，曾举办"首届中原国际陶瓷双年展"，但该展仅举办一届便告中止。这种现象折射出国内官方展览的运作逻辑：政府投资的展览必须考量投入产出比，包括参观流量、产业带动、旅游消费及国际传播效果等绩效指标。虽然专业层面认为展览成功，但官方评估标准不同，导致其难以持续。

与此同时，地方性艺术空间正焕发活力。景德镇陶溪川已成为热门文化地标，通过持续举办各类中小型展览，为当地文化生态注入持久动力。这些展览虽规模有限但胜在持续不断，正如教学需要持之以恒，持续性的展览活动本身就是推动艺术发展的重要力量。当然，这些展览的艺术水准存在差异，但其累积效应不容小觑。

当代青年陶艺双年展及提名展是我近二十年来持续推动的工作。当具备策展能力后，推动年轻艺术家便成为核心使命，这应是每一代艺术工作者的责任。若没有新生力量的接续，既有艺术成果将面临迅速消解的风险，而这种"快速清零"的危机往往被忽视。因此特别期望青年学子能在各自专业领域充分发挥创作潜能，唯有你们具备突破常规的勇气与变革的动力。如我与陈光辉教授这般年纪的创作者，虽心怀变革之志，却难破既有框架。年轻一代在数字技术应用上具有天然优势，无论是电脑操作还是专业软件运用都远胜我们，这种时代赋予的能力需要善加利用。

持续推举新锐艺术家可谓中国当代陶艺近十年最显著的成就。纵观历年展览，从早期到近期的参展艺术家名单中，诸多名字已在陶艺领域占据重要地位。首两届参展者如今多已成为业界翘楚，其中不乏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代表人物。由我策划的"12相——当代陶艺作品邀请展"虽与往届艺术家有所重叠，但这正说明中国年轻陶艺家必须形成鲜明个人风格和方向，方能确立其艺术地位。

"大道成器—国际当代陶艺作品展"展现了当代展览设计的革新。如今展场设计与展台制作的投资已不亚于运输成本。以灯光系统为例，专业展馆使用的顶级灯具单价可达两万元，而一个展场往往需要数百盏灯光配合。此次来上海大学讲座前，我刚刚在恭王府通宵布展"恭王府收藏明清家具及当代陶艺展"。将价值数千万乃至上亿元的明清家具与现代陶艺并置展出，这种跨越时空的对话在国内尚属首创，仅展览空间改造费用已逾百万元。在恭王府这样的文物保护单位布展，需经专家论证，所有展台、灯光及消防设施都需专门搭建。为保障布展安全，曾有五个部门的负责人同时在场监督。这些幕后工作往往不为人知。

“器以载道”展览现场

某些展览的成本与风险尤为突出。恭王府日均客流量达三万人次，若发生观众触碰展品导致明清家具受损的情况将构成重大文物事故，因此管理方始终承受着巨大压力。我们的布展流程极为严谨：先在家具表面铺设完整塑料薄膜，确定展品位置后精确裁剪基座，使用水平仪精准定位，最后设置安全警戒线。整套流程需要数十人协同作业。文物管理人员对家具的保护意识令人敬佩，有时甚至严格到用秤称量展品重量，超过五公斤即需重新设计展台，这种对细节的苛求虽增添工作难度却体现了专业态度。

因此每一场精彩展览的呈现都凝聚着多方智慧，其筹备过程充满挑战。从当前展览生态的演变中，可以清晰看到中国展览事业正迈向多元化发展新阶段。以"无问西东——当代国际陶艺作品展"为例，这个在县级博物馆举办的展览，其灯光设计、展台制作、空间规划乃至展品基座的精良程度，若置于上海可能不足为奇，但在县级场馆能实现如此水准，充分证明当学术与策展提出高标准时，国内配套资源已具备相应的支撑能力。这种进步堪称跨越式发展，回想二十年前仅能使用陈旧墩柱，依靠白色涂料勉强修饰，近观远看皆显简陋。

“瞬间与永恒”展览现场

当下展览投入的显著提升的根本目的在于为观众营造更舒适的观展环境，构建能引发深度思考的审美空间。近期在青岛云上海天艺术中心举办的"瞬间与永恒——中国当代陶艺邀请展"即是典型例证。这个位于八十层环形玻璃建筑顶层的展览，本身需购买百元门票方可进入（主要场地观景需求），我们精心设计了包括落地式、悬空式、异形结构及亚克力基座在内的多元展台系统。选用亚克力材质旨在营造轻盈通透的视觉感受，通过内部灯光设计与背景黑幕的配合，构建出纯粹的展览空间。展览主题"瞬间与永恒"恰是陶瓷艺术的本质特征，艺术家与泥土的相遇是瞬间的创作抉择，而经过窑火淬炼作品便获得永恒的生命力。

随着社会发展进程，当代展览实践已与在座各位息息相关。上海、北京、广州、江西等兼具经济活力与陶瓷文化底蕴的地区，展览活动始终保持着旺盛活力。需要进一步思考的是：展览的价值是否仅限于实体空间？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理想的城市文化生态应通过展览产生持续影响力，而实现展览效应最大化的关键正在于文本转化与传播。在我数十年的策展实践中，始终坚持出版中英文双语画册的刚性要求——唯有让国际同行理解展览内涵，才能真正实现跨文化传播，否则便只是圈内自娱的封闭循环。

（补充）第六部分

【当代陶艺媒体及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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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当致力于构建开放的国际交流体系，而非局限于内部循环。基于这一理念，本次特别增设了从展览延伸至陶艺媒体与出版的专题板块。陶瓷艺术虽常被视为相对小众的门类，实则在全球范围内形成了丰富多元的生态体系，无论是展览策划、专业出版还是期刊杂志，都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态势。

从事刊物编辑工作的最大收获在于能够保持思维的开放性，并持续接触充满活力的年轻创作者，这是办刊过程中最珍贵的体验。因此我强烈建议大家关注相关媒体与期刊资源，建议同学们善用这些资源，若觉得学术性画册或专著过于深奥，不妨从专业杂志入手。杂志作为即时性的信息载体，始终处于知识传播的前沿，其价值在于呈现最新动态而非历史回顾。

阅读艺术杂志不应局限于陶瓷领域，而应拓展至美术、艺术理论、雕塑等相邻学科。西方重要艺术期刊值得深入研究，国内专业杂志更需系统研读，各类专业网站也是重要信息源。回顾我的首部著作《世界现代陶艺概览》（上世纪末国内首部系统介绍国际陶艺的中文著作）的编撰过程深刻影响了我后续的学术路径，促使我们建立全球视野。而诸位年轻学子的优势在于，可以通过网络平台获取比我们这一代更为即时、多元的专业资讯，这种信息获取能力正是时代赋予你们的独特优势。

若能系统研读《中国陶艺家》杂志的完整系列，便相当于构建起对中国乃至世界陶艺研究的系统认知。这本杂志以其海量内容与多元视角，几乎涵盖陶艺领域所有维度，既有学术前沿探讨，也有基础实践指导。国际陶艺期刊同样资源丰富，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国内出版界对生活美学类书籍的关注度显著提升，茶道、器物与陶瓷等主题出版物日益增多。

展览图录作为重要文献类型，其价值在于记录具有时效性的现场展示。以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凝固的韵律——国际当代陶艺作品展"为例，这是首个经文化部、外交部正式备案的国际陶艺展。需特别说明的是，国内许多所谓"国际展览"并未完成官方报备程序。因为正规国际展览需经过复杂申报流程，承担高昂费用，并完成海关通关手续，这些程序在中国均有明确规定。

任何展览都具有时效性，正因如此才需要通过画册与书籍实现知识留存。陶瓷艺术堪称百科全书式学科，除展览文献外，还涉及技法专著、专业期刊、媒体资料及专业网站等多元载体。

如今博物馆官网与个人艺术网站日益丰富，其中工艺技法类著作尤为系统全面。由于陶瓷艺术涵盖泥料处理、烧成工艺、釉料配制等多重环节，其技法类书籍的数量在艺术门类中位居前列。国内相关研究著述近年取得长足发展，中国首部系统介绍世界陶艺的著作《景德镇传统制瓷工艺》自1999年至今已出版二十余部陶瓷专著，首版现今已成为收藏品。

本次讲座通过展览视角，分享数十年来在陶瓷艺术传播与创作领域的实践心得。其实所有学术研究都是借特定议题展开深层思考，正如以往讲授的"现代陶艺的发生与发展"、"世界艺术史中的现代陶艺"等课程，本次择取"陶瓷艺术展览"主题进行交流，旨在帮助同学们通过陶瓷这个媒介拓展思维视野。

身处上海这座国际艺术交流活跃的城市，希望大家善用此地独特的文化资源。并非每位学子都能享有如此丰富的展览条件，期待同学们在未来观展时，能忆及今日探讨的艺术与技术、传统与当代、东方与西方、展场与观众等命题。若能在展览体验中印证讲座所及的某些思考，便证明这次交流产生了实质成效。讲座至此结束，感谢各位。

2025年 上海美术学院讲座现场

编辑：田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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