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故事：卢杞欲害颜真卿，太师愿守节死义

话说李希烈籍隶辽西，性极凶狡，本来是没甚功业，自平梁崇义后，恃功益骄，唐德宗反说他忠勇可恃，封王拜相兼数镇节度使，令讨李纳。李希烈率部众徙镇许州，屯兵不进，反而派遣心腹李苴阴约李纳，结为唇齿，共图汴州，佯向河南都统李勉处假道。李勉知他不怀好意，阳具供帐，阴饬戒备。李希烈探悉情形，竟不至汴。李纳却屡遣游兵，渡汴往迎，且绝汴饷路。李勉乃改治蔡渠，凿通运道，以便接济。李希烈又密与朱滔等通问，朱滔等与官军相拒，累月未决一切军需，全仗田悦筹给。田悦不胜供应，支绌万分，闻李希烈兵势甚盛，乃共谋乞援，愿尊李希烈为帝。李希烈遂自号建兴王，天下都元帅。五贼株连，凶焰益盛。李希烈遂遣将李克诚，袭陷汝州，执住别驾李元平。李元平眇小无须，素来大言不惭，中书侍郎关播说他有将相才，荐任汝州别驾兼知州事，哪知他被捕至许，见了李希烈，吓得浑身乱抖，尿屎直流。李希烈且笑且骂道：“盲宰相用你当我，何太看轻我哩？似你岂足污我刃，饶了你罢！”李元平连忙叩谢，首如捣蒜。李希烈拂袖返入，他才爬起，由军士替他解缚，退出帐外去了。可为惯说大话者作一榜样。

李希烈再遣部将董待名等四出抄掠，取尉氏，围郑州，东都大震。唐德宗召卢杞入商，卢杞答道：“四镇不臣，又加李希烈，几乎讨不胜讨，不如令儒雅重臣，往宣上德，为陈顺逆祸福，或可不战而胜哩。”唐德宗问何人可遣，卢杞应声道：“莫如颜真卿。”乃命颜真卿宣慰李希烈。诏敕一下，举朝失色。原来，卢杞入相，专好挤排，杨炎既被他贬死，继起为相的张镒，本来是没甚峭厉，偏卢杞又排他出外，令兼凤翔节度使。故相李揆，老成望重，又为卢杞所忌，遣使吐蕃，病死道中。颜真卿入掌刑部，刚正敢言，卢杞独奏改太子太师，且欲调任外职。颜真卿尝语卢杞道：“先中丞传首至平原（指卢奕），颜真卿曾舌舐面血，今相公乃忍不相容么？”卢杞矍然起拜，心中却衔恨愈深。至是假公济私，令他出抚李希烈。颜真卿拜命即行，驰至东都，留守郑叔则道：“此去恐必不免，不如留待后命。”颜真卿慨然道：“君命难违，怎得避死？”随即写了家书，寄与颜頵、颜硕两儿，但嘱他上奉家庙，下抚诸孤，此外不及他语。书已寄出，即向许州进发。李勉闻颜真卿赴许，亟表言失一元老，为国家羞，请速追召还朝，一面使人邀留道中。偏颜真卿已经过去，不及追还，只好付诸一叹。

颜真卿既抵许州，才与李希烈相见，忽有众少年持刀直入，环绕颜真卿左右，口中呶呶辱骂，手中以刀相示，几乎欲将颜真卿醢食了事。颜真卿毫不改容，顾语李希烈道：“若辈何为？”李希烈乃麾众令退，且谢颜真卿道：“儿辈无礼，请休介意！”颜真卿问明众少年，才知皆李希烈养子，当下朗声宣敕，李希烈听毕，便道：“我岂欲反，只因朝廷不谅，奈何！”乃导颜真卿入客馆中，逼使代白己冤，颜真卿不从。李希烈再遣李元平往劝，颜真卿呵叱道：“汝受国家委任不能致命，我恨无力戮汝，反敢来劝诱我么？”李元平怀惭而退，返报李希烈。李希烈意欲遣归，李元平却劝令拘留。会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四人，复各遣使至许州，上表称臣，腼颜劝进。李希烈召颜真卿入示道：“今四王遣使推戴，不约而同，太师看此情势，岂独我为朝廷所忌么？”颜真卿奋然道：“这是四凶，怎得称作四王？相公不自保功业，为唐忠臣，乃反把乱臣贼子，引作同侣，难道是甘心同尽吗？”李希烈不悦，令人扶出。越日，与四使同宴，又召颜真卿入座，四使语颜真卿道：“太师德望，中外同钦，今都统将称大号，太师适至，都统欲得宰相，舍太师尚有何人？这乃所谓天赐良相哩。”颜真卿怒目相视道：“汝等亦知有颜杲卿么？杲卿就是我兄，曾骂贼死节，我年八十，但知守节死义，汝等休得胡言！”于是，四使不敢复语，颜真卿乃起身还馆。李希烈使甲士十人，环守颜真卿馆舍，且在庭中掘坎，扬言将坑死颜真卿。颜真卿怡然见李希烈道：“死生有定，亟以一剑授我，便好了公心事，何必多方恫吓，我若怕死，也不来了。”李希烈乃婉词道歉。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