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敌人的火力突然强了很多;过了半个小时,一排排炮弹在阵地上开了花;远处天际传来了轰轰的声音,不一时,十几架飞机到头顶上扔下了一串串炸弹,四野南下后最惨烈的一仗开始了。
1949年8月12日,四野的49军奉命追歼陈明仁的叛军,军长钟伟在安化拟定了很有自信的方案,以145、146师向湖南永丰、界岭及宝庆地区追击。方案报到13兵团司令程子华处。
指挥部在常德的程子华看了后,未作立即答复。
他太了解钟伟这个人的脾气了。钟伟当师长时,听说要提他当纵队副司令,他跑来找程子华,说要提就提成纵队司令,要不然自己还当师长吧。此人很能打仗,塔山之战立过汗马功劳。
他提出的方案可需慎重对待,他当即把这个方案加了自己的意见后上报野司。
指挥部在武汉的野司四位首长正在研究当前追击陈明仁的叛军工作。
野司参谋长肖克道:“刚刚接到军委的电报,白崇禧的主力第7军已到永丰,界岭以南。”林彪顺口说道:“都说这个军打仗很有能耐。”
肖克接道:“7军是白崇禧主力中的王牌,好像有准备向我反击的样子。”
政委邓子恢道:“咱们的追击有点脱节,前面的跑得太快,弄不好要吃亏。”
林彪始终离不开地图,看着看着,就指向永丰说:“这地方离青树坪很近的,青树坪是个要地,他白崇禧在大西南半辈子了,肯定会重视这个要地。钟伟也会看上这里,我看可以停止了。”
话音未落,13兵团报来的49军行动方案送来了。
林彪瞅了一下,下令:“49军要查明情况,不得盲目前进。”
现在的情况十分明朗了,中央已经通报了白崇禧主力7军位置,
不让49军盲目前进是非常正确的。
然而,钟伟是谁呢,他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他认为自己这个方案是可行的,就一定能得到各级的批准。自从四野入关以来,经历了平津战役,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敌人望风而逃,很多人飘飘然了,作为一军之长的钟伟也有这现象,以为敌人不堪一击,只要解放军一到,敌人只有乖乖投降的份儿。因此,他安排两个师一直向前进。14日,野司命令到了,先头部队146师已占领了永丰。
这时的钟伟应迅速执行野司的命令,让146师在永丰查明情况后再讲。
可是到了永丰,一个师只歼敌百余人,路上又没遇到什么麻烦,于是,146师在永丰就没停留,直奔青树坪、界岭方向。
显然,钟伟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脑子发热了。
15日,一心想逮住敌人的146师迅速进抵青树坪,想不到敌7军在界岭等着他们,一碰就火花四起。
146师渡江后,一直没碰到一个像样的对手,手早痒了,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干货,决不能让它跑了,过过瘾再说,当即摆出了决战的架势。从15日晚开始,双方都投入了很大的兵力。血战一夜,结果不分上下,都还在原地未动。
16日,白崇禧一扫多日的沉闷,心想终于抓住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半年多来,四野给他的窝囊气真受够了,追的他总是逃,总是跑,不和林彪打一张,枉我小诸葛的一世英名。
在大西南混了大半辈子,我小诸葛对青树坪再熟悉不过了,在湘贵线上,向东能威逼长沙,东南可至宝庆,向西可达怀化,还能南下回老家广西。白崇禧小算盘一打,这次买卖只赚不赔。他向副官口述了战斗命令:
“明日晨,集中7军171师、172师、236师全部向青树坪反击,171走正面,172、236从两侧迂回。电告广州,明日8时,派一空军中队前来助战。林彪呀,这一回,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其实,这一仗不是林彪指挥的,林彪要求情况不明,不要盲目前进。只是钟伟没有执行好。尽管这样,白崇禧还是也要拿钟伟撒气的。16日晚,武汉,四野司令部作战室里,气氛异常紧张。
林彪一直在等146师的消息。
肖克也是干着急,“一天一夜了,难道发昏了吗,打不下来,咋就不知退呢。万一7军今天反扑,再撤就难了。
等了一阵儿,还不见146师消息。
林彪立即下令:
“1,146师立即撤出战斗,到永丰集结;
2,145师迅速前往接应146师;
3,41军和45军,各派一个师朝永丰运动。”
下完了命令,林彪发起了牢骚:“程子华怎么没有把握好,钟伟的牛脾气怎么又上来了,还有这个146师师长简直是个大笨蛋,我们的电示为什么不听!”这个时候,在常德13兵团司令部的程子华心急火燎。白崇禧部队能打仗,与四野接触后,顶多被拔几根胡子。要是这个师被白崇禧吃掉了,这可不单单是13兵团的奇耻大辱,四野的英名也将被玷污。
“钟伟呀,钟伟,你是怎么搞的嘛!一天一夜了,还没过够这个瘾?盲目,盲目!要是被包进去,连个朝白崇禧后院放火的人都没有,来不及呀!”
也是这个时候,在安化49军军部的钟伟更是急得抓耳挠腮。电示146师几次,硬是没有回音。兵团一次次来电催问,一次比一次用词激烈,可他也不知详情,怎么向上报告?野司首长不知这时急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丢了这个师,这个军长恐怕也当不成了。
青树坪的激战仍在进行中。唉,屋漏又逢连夜雨,关键时刻,146师的电台出了大毛病,报务员就是调不好,一天内没收到上面任何消息。
这个问题可不小,我们知道,自从红军时期,我军十分重视情报工作,现在已经是席卷大西南了,堂堂的师部没有像样的电台,确实说不过去,也许就是不负责任,与这次的失利有很大的关系。146师已经打红眼了,师首长分别到各团督战。因为无法与上级联系,不了解战况信息,不了解对手,他们想当然认为,来个心中开花战术,咬住敌人,友军迂回包抄过来,将敌人围而歼之。
当时,他们还没意识到对面是三倍于他们的一个军,他们是1个打3。
17日东方破晓时,分外眼红的阵地战仍在进行。
天一亮,146师首长忽然发觉情况有点异样了。
敌人的火力突然强了很多。过了半个小时,一排排炮弹在阵地上开了花。打了多年仗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炮兵阵地离这里并不太远。从这两夜一天的阻击来看,今天是一次有计划的反扑。
可惜这时候再撤就要吃大亏了。他们已经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仗打的不清不白,根本不知道敌人的情况,这时师领导开始重视电台修复情况。师长灵机一动,“快骑马回永丰问问情况。”8点多钟,远处天际传来了轰轰的声音,不一时,十几架飞机到头顶上扔下了一串串Z弹。
146师处在上下两面受敌的困境中。
师领导经过研究,认为白天不能撤退,否则那就是自取灭亡。另外侦查,各有超过两个团的兵力从两翼朝这边压来。
师长最后决定道:“今天只有和他们拼了,现在走,只有挨炸,等天黑了再撤出战斗。”
这一仗是四野南下后最惨烈的,浴血奋战十来个小时,146师打退了来自三面的数十次冲锋。中午,电台终于修好了。军、兵团、野战军知道他们仍在激战,这才松了一口气。尽管这样,一颗心还吊在嗓子眼里。天一黑,146师拼死打开一个缺口撤向永丰。
18日,146师终于安全了,到了就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进食,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这一役,146师亡近千人,伤两千余人。
苏联保尔柯察金问: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146师官兵在硝烟中熏成了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