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天未能杀死一个德国人,那么你就浪费了这一天。如果你不能用子弹杀死德国人,请你用刺刀杀死德国人……如果你已杀死一个德国人,请你再杀死一个德国人——人生最痛快之事,莫过于让德国人积尸成山。”
看到这样的字句,恐怕现在很多人心里都会有不适感,但1945年初,从苏联作家伊利亚·爱伦堡笔尖下流淌出的那份对德国人刻骨的仇恨,令正在东线反攻的苏联士兵们读起来十分解气、亢奋,大呼过瘾,那些尖刻辛辣的词句被反复刊行,以至于绝大多数苏联士兵都能熟记于心。
1941年6月22日,德国根据“巴巴罗萨”计划发动侵苏战争。这场战争堪称是人类战争史上最为血腥、最为残酷的战争之一,交战的苏德双方长期反复拉锯,德军俘虏了500多万苏军士兵,将他们掠夺到德国本土和苏联德占区充当劳动力。
德国纳粹党卫军、盖世太保在苏联的占领区内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甚至连老弱病残都被送到德国人建立的“医务室”被消灭,战争让2700万苏联人失去了生命,基本上每一个苏联家庭、每一个苏军士兵都有亲人,死在德国人手里。
对德国以及德国人的绝对仇恨,已经成为战时苏联社会的一大特色,苏军士兵接受了最为尖锐的仇恨宣传,这种宣传极尽所能妖魔化德国以及德国人。在官方的默许和鼓励下,苏联文人们以纸笔做刀枪,作家们写诗、写小说,用最恶毒的词语来形容德国人;画家们则把希特勒和纳粹头目们画成魔鬼和骷髅,以此来鄙视和讽刺战争贩子们。
到了战争末期,随着苏军反攻进入东欧和德国本土,这种仇视宣传达到顶峰。
翻开苏联军队报纸《红星报》,
“我想勒死每个德国人”
、
“杀死一个德国人,尽快杀死德国人,只要看见德国人,就去杀死德国人”
,诸如此类简单粗暴、又没什么美感的词句大行其道,因为它迎合苏联国内和苏军士兵日益增长的报复德国人的心理。
在苏联犹太裔作家伊利亚·爱伦堡的笔下,德国人根本不算是人类,他写道:
“人类可以承受任何痛苦:瘟疫、饥饿、死亡。但人类受不了德国人……只要这些灰绿色爬虫还活着,我们就无法生存。今天,只存一念:杀死德国人。杀光德国人,埋入地底下。”
这里所说的“灰绿色爬虫”,有时会指蝎子、传播瘟疫的老鼠、流浪狗甚至细菌。正如纳粹宣传曾经把斯拉夫人贬斥为“劣等种族”一样,苏联宣传也把所有德国人贬斥为“害虫”。
爱伦堡《红星报》毫不掩饰地宣称,
“(对德国人)我们应行杀戮。”
这种充斥着嗜血腔调的作品,一度在欧洲各个地方的众多德国占领区内风行,吃饭、睡觉、骂德国人是每天必备的三件事,但只有苏联人有能力将自己的言语大举付诸实行。
进入德国后,苏军大肆屠杀德国平民,蹂躏德国妇女,毁灭德国文化,肆意宣泄着复仇的情绪,其中尤以昔日德国的“龙兴之地”东普鲁士首府柯尼斯堡、德国首都柏林遭到的浩劫最为严重。
有人指出,这种恐怖宣传是苏联红军进入德国后“杀戮狂欢”的主要原因。但在很大程度上,这还是应该归咎于纳粹大小头目、德国秘密警察以及普通德军士兵在战时的所作所为。德国人曾对待苏联人毫无人性,反过来,苏联人就认为自己有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实施这些暴行的苏军士兵,他们绝大多数都经历过家破人亡的痛苦。当初德国人杀害苏联人有多残忍,苏联人对德国人的报复就有多么血腥。让苏联人讲以德报怨,是根本不存在的。
由此可想而知,为何德军士兵如此害怕落入苏联红军或者红军游击队手中。
在德国投降前夜,选择成为谁的俘虏,成为一项德国士兵们不得不掌握的技术活。在不得已情况下选择向美英法等国家军队投降,已经成为前线德军士兵的优先选择,甚至连德军指挥官对此都予以默许,德军总参谋部在签署投降协议时故意拖延了两天,好让士兵们尽量逃往西边,成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的俘虏。
战后,苏联人一共抓获了300多万德国战俘,考虑到苏德战场是欧洲二战主战场,以及德军庞大的兵力规模,这个战俘数字并不算太庞大,1944年6月以后才踏上欧洲的美军还俘虏了380万德国人。
可以说,德国士兵对成为苏联战俘的深刻恐惧是浸入到骨子里的,他们争先恐后逃离东线,跑到西方盟军方向高举白旗。
那300万倒霉蛋,他们的命运都是极其悲惨的。除了可想而知的缺医少药、住房简陋,在苏联偏远的矿山、森林、铁路、皮革厂以及集体农庄和工厂强迫劳动,苏联的严寒天气也让很多衣着单薄的德军战俘丧命。再考虑到苏联领土辽阔,德军战俘们被迫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长途行走,大批量死亡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如此众多的德军战俘死于苏联关押期间,主要原因是看管他们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反而经常以杀戮战俘为取乐。
后人没经过战争,可能会轻描淡写地将苏联人的复仇指责为“不人道”,一方面,被战争煎熬了四年多的苏联人需要通过某种方式对德国进行惩治,至于符不符合法律、道德,并不是报国恨家仇时要考虑的优先选项;另一方面,在国际社会上,苏联人这样的血雨腥风还真能镇住场子,不少国家还真吃这一套。
再者,斯大林也很乐意看到苏联人通过虐杀德国人宣泄仇恨,以巩固他在国内的统治地位。
由于统计口径不一,各方给出的总死亡人数从50万到200万不等。按照苏联人的说法,很多德国战俘“失踪”了。因此,德国战俘死亡的具体数字,可能永远也无法彻底统计清楚了。
有些幸运的战俘在1947年就被遣送回家了,但绝大多数战俘在苏联的古拉格被关押到1950年,斯大林发布“大赦令”,被评为“劳动模范”的德国人被送到苏联控制下的民主德国,为新建国的东德补充劳动力。
1953年斯大林去世,赫鲁晓夫再次发布大赦令。最后被赦免的俘虏直至1957年才返回德国,那时战争已经过去12年了。苏联为了促成与西德建交,才最终释放了这批免费使用了多年的劳动力。
在二战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惩罚德国和德国人是欧洲国家的主流民意。在伸张正义时,并不是每个民族都会考虑“道德”二字,血债血偿似乎更符合这些欧洲国家的民族性格。虽然有些残酷无情,但只有以牙还牙,才能真正给侵略者以教训。
作为一个个体,德国战俘的命运是悲惨的,但是作为一个群体,德国战俘必然要为他们的元首轻率发动战争和德国在战争期间的粗暴罪行赎罪,这是德国人必须付出的惨痛代价。
这段如同地狱般的记忆也提醒我们,施暴者终有一天会成为受害者,正如天下没有免费的面包一样,罪行早晚也是要“收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