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寿光,一个黄河口边的小城,城名自西汉起流传千年,中国文化、中国性格、中国情怀深厚得如同黄河淤沙,这里的蔬菜、海盐都是享誉全国的特产。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寿光还有另一项特产,也是让整个中国都服气的"业界翘楚"。——那就是从1955年新中国第一次颁授军衔至今,多达二三十位的寿光籍将军。
这些将军们遍及陆、海、空、教、警、政各个领域,把"寿光将军"的威名带到四海。
今天我们就要来介绍一位,建功立业在故乡三千公里之遥的寿光将军。可以说,正是由于他的功劳,在一项事关中国历史和现实进程的大事上,才没有漏掉山东男儿的出席。
冷战结束带来的惊喜
1991年的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事件对国际格局产生了太大的冲击波,以至于在其他一些地方,人们仿佛感受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很多读者可能想不到,中国南海,也是这样一个被深刻影响到的地方。简单来说,由于在越南金兰湾的苏联海军一夕之间消失,原本驻扎在菲律宾的美国海军也就乐得减少成本,撤回了国内。
长久以来被美苏海军势力笼罩的小小南海,一下子变成了周边国家可以尽情探索的广阔宝地。
乘着超级大国退出的空档,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纷纷在临近自己的海域寻找南海上的无人岛礁并尽快派员进驻。
不过他们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大国。
在感情和法理上,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九段线之内,不管有没有住人、驻扎了谁的军队,都不影响南海岛屿的归属——都是中国的。
但是在现实层面,我们只能无奈又遗憾地承认,由于当时我们弱小的海军实力,我们也只能放下架子,和周边小国一样,尽快找到南海还没有被他人发现、驻兵的岛礁,才能真正遏制对方的野心。
位于广东的中科院南海所,进入了十分艰苦又繁忙的九十年代。
谁知这一忙,竟然就在靠近菲律宾的一片海域,果然在南沙群岛东北腹地,发现了一个东西约9公里,南北约6公里的椭圆形珊瑚环礁。这里距永暑礁约290公里,距离菲律宾巴拉望岛却只有230多公里。
这块面积达到46平方公里的珊瑚礁,属于发育完成的中型环礁,南部有两个礁门,环礁内围着一块水深20米~30米、面积约36平方公里的巨大泻湖,高潮时可以通过四五千吨级的大船,是茫茫大海中绝佳的避风良港。
而就在礁盘外1公里处,就是巨浪滔天千米以上的深海。这优良又独特的地理条件,连永暑礁都望尘莫及。
在1935年出版的《中国南海各岛屿图》上,人们没有找到这个岛礁的名字,我们将它取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美济礁。
更令人振奋的是,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竟然没有来自更近的菲律宾的登陆标志,南海科考船队是第一个将它从世界上发掘出来的人。
兵贵神速,机不可失,1994年底,一支由两艘"江湖"级护卫舰和登陆舰、补给舰组成的秘密舰队带着700多号人和建筑材料,赶在1995年到来之前开始了在美济礁进行建造高脚屋。
这支关系重大、瞒天过海的部队总指挥兼党委书记,就是来自山东寿光的时任南海舰队湛江基地副司令员杨福成。
来自山东的南海司令
杨福成出身于寿光海边一个晒盐为生的农民家庭。盐农是一个从春秋到建国都一直存在的行业,也是一个十分艰苦的行业。
好在解放后,这个身份反而成了政治上的先天优势,杨福成抓住部队来家乡招兵的机会,进入了另一个和海水打交道的行业——潜艇部队。可惜当兵不久,杨福成积劳成疾的老父亲就去世了。
潜艇部队是一支十分特殊的兵种,特别是解放初期,我国的潜艇技术还处于起步阶段,艇内空间十分狭小、航行危险系数极高。
再加上执行任务期间常年不见阳光、生活条件恶劣,即便是今天,在我国各种潜艇上,士兵出现极大不适的现象也屡见不鲜。也正是因为如此,潜艇部队的待遇几乎可以和空军飞行员相比。
杨福成却发挥了他山东农民的朴素本质,和自己的新职业牢牢结合了起来。
从潜艇士官学校到旅顺的潜艇实习基地,小学毕业的杨福成依靠"不去讨便宜,吃亏是福"的信条,一路折服了军校老师和基地的苏联教官。
当兵的那几年,杨福成年年被评为"五好战士",年年都立三等功,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也成了入党晋升最早最快的优秀分子。
要说杨福成有什么缺点,可能也正在过于信仰"吃亏是福"了。
1994年初,当时的南海舰队副政委岳海岩找去到已经在正师级职务上待了17年的杨福成,告诉他,经过组织上的考察,舰队党委准备提拔他为副军级干部,并征求他的个人意见。
一旦成为副军级,就意味着杨福成可以从正师级的大校军衔,晋升成少将,从而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将军",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变身术"。
对于首长的深情厚谊,杨福成的回答却是:"基地副司令陈志峰,他年龄比我大一岁,能力也很强,还是先解决他吧,我的机会还会有!"
好一个山东汉子!虽然丧失了又一次的提拔机遇,南海舰队上下却对杨福成钦佩不已。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吃亏,杨福成在当年获得了南海舰队副参谋长的任命、以及带队前往美济礁的绝密任务。
顺带一提,南海舰队副参谋长是副军级的职务,这就意味着,只要这次任务能够不出差错,杨福成的"将军"肩章,迟早会戴上。
砸向飞机的啤酒瓶
12月底,在老家山东已经是白雪皑皑的季节,杨福成却和南海舰队的战友们,在高温炎热的美济礁石上,争分夺秒地建设起十三座高脚屋。
为了以防万一,包括杨福成在内,在基地一身笔挺军装的海军战士们此时一身便装,穿着和渔民工人无异的短袖衬衫、从海南支援过来的渔民一起,搭着钢筋水泥。
在杨福成的监督指挥下,多年来渺无人烟的美济礁盘响起了隆隆的爆破声,依照早就设计好的图纸,伴随着机器日夜不停地轰鸣,预定的建设计划飞速进展。
眼看美济礁工程可以在不动声色完工之后,再由我国公告宣布,谁知1995年1月17日上午,在杨福成他们到达美济礁仅仅18天后,一艘躲避风暴的菲律宾"渔船",载着十几个白白嫩嫩的菲律宾"渔民",突然出现在美济礁的泻湖口。
担任外围警戒任务的广东渔政31号船当即扣住小船,进行检查。
船上没有武器,只有货真价实的渔具,虽然众人知道这里必定有古怪,杨福成也只好在检查完之后,命令放人。
很快,菲律宾就传出消息"被扣的船长向政府报告:他和他的船员在美济礁被中国军队拘留了一个星期,而且,中国正在美济礁修建建筑物。"
1995年2月2日,美济礁外出现了菲律宾的巡逻舰和一架野马式侦察机。2月8日,菲律宾总统拉莫斯就此事发表讲话,宣称中国的行为是"入侵"菲律宾。
为了避免给菲律宾人落下口实、使得局势复杂化,中国方面决定,撤回先前派出的海军军舰,只留下渔政部门的船只,和菲律宾的军舰飞机周旋。
身为海军人员的杨福成,这次却再次决定要吃一次亏。他没有随海军的船只撤离,而是以一名"渔政人员"的身份留在了31号船上,和那些一直为自己运送补给、一起建设高脚屋的海南渔民朋友们继续为美济礁的命运战斗。
这段特殊的情谊,后来化成挂在杨福成家的客厅墙上的一个半米长大海龟标本,这是当地渔民老王送给他的礼物。
虽然杨福成手下也有成千上万的海军士兵和军舰、飞机可以调动,但是在这个十分特殊而敏感的时刻,他也只能和水手们围着一碟南瓜,一听罐头,一盘咸鱼。
据说,这已经是"干部标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专门照顾他这个副司令员准备的——等待很久才有一次的新鲜蔬菜。
终于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那架一天到晚围着渔政31号船转悠的野马侦查机,竟然目中无人到直接下降到海面30米高的地方,对准船上人员拍照。
"揍它!"听到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杨福成和船上的战友们抡起手上有的碗筷、水杯,狠狠砸向嚣张的飞机。
水手彭良胜手里正好有个啤酒瓶,一抡之下,竟然直接砸到了飞机尾翼,野马侦查机被吓得直接逃窜,满是海蛎子味的寿光话,和同样满是海蛎子味的海南话,在渔政31号的甲板上,欢乐地响在了一起。
杨福成在渔政31号和美济礁的高脚屋上足足守了几个月,直到后来的渔政34号船前来继续守卫任务,才撤回广东。
凭着这次美济礁上的大功,1995年7月,早就实至名归的海军少将军衔终于戴到了杨福成的肩膀上,出身于寿光的将军名单上,又添了一个新名字。
1996年1月,杨福成升任海军广州基地司令员,成为正军职将领,第二年再次升职,担任了海军南海舰队副司令员。
2018年4月25日,76岁的杨福成在大连病逝;而在他曾经奋斗的南海上,一个6万平方公里的崭新美济岛足以告慰将军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