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5日,第一次战役结束了,初战告捷。
在志愿军司令部组织的第一次战役总结会上,却只有一个人高兴不起来,相反还挨了最狠的骂,那就是38军军长梁兴初。
彭德怀治军严格,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有时候自己犯了错误,在公开场合连自己都骂:
"彭德怀啊彭德怀,你是个什么鸟马克思主义者啊?"
38军因为莫须有的黑人团延误战机,让既定的歼敌计划泡汤,南朝鲜伪军逃之夭夭,那必然得挨骂了!
总结会议是由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副政治委员邓华主持的。
邓华先是表扬了39军和40军,接着批评了38军,但是批评不算严厉:
“……我们有些同志还不懂得把自己的主力插到敌人的侧背攻击,包围歼灭敌人。特别是熙川战斗,南朝鲜两个团本来已被我军截断了退路,但113师则迟迟不发动进攻,结果让敌人跑掉了……有些军动作太慢,白天不敢行动,主要是怕飞机,夜里本来是歼敌的好机会,结果由于对敌估计过高,又不敢大胆地截断敌人的退路,延误了战机。38军未能按时到位……”
但此时的彭德怀气就不打一处来了,立马问道:
“三十八军的军长梁兴初来了没有?”
很显然,这么重要的总结会,军长肯定是要参加的,彭德怀这么问,自然是要批评三十八军的前奏。
然后就对着38军军长梁兴初骂起来:
“我问你,你三十八军为什么慢腾腾的,怎么搞的?我让你往熙川插,为什么不往熙川插?”
“人家都说你是一员虎将,我彭德怀没领教过,什么虎将,我看是鼠将!老子让你们打熙川,你说熙川有‘黑人团’,一个‘黑人团’就把你给吓住了?这分明是临阵脱逃,哪里是抗美援朝!”
邓华一看阵势不对,赶紧圆场,但是彭德怀不领情,梁兴初也觉得委屈,顺口说了一句:
“不要骂人嘛!”
这下可好了,彭德怀更来劲了:
“不要骂?你梁兴初没有打好,老子就是骂你!你延误战机,按律当斩,我骂你算客气的,我彭德怀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马谡失街亭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因为马谡的骄傲自大导致街亭被破,街亭对于蜀魏都至关重要,而且领军的人偏偏又是诸葛丞相十分赏识的人,但为了稳定军心,诸葛亮不得不挥泪斩了马谡。
彭德怀如此说,自然是生气至极,梁兴初低着头,不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彭德怀才怒气渐消。这是梁兴初从1930年参加革命以来的二十年挨过的最狠的骂了。
响鼓需要重锤,其实彭德怀是知道三十八军斤两的,前身是自己平江起义的老底子,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三十八军都威名远播,但是此时此刻,该批评还得批评啊。
批评归批评,彭德怀心里还是有数的,他知道梁兴初会一雪前耻的,不然也不会在扭转局势的第二次战役将重点作战任务交给38军了。
第二次战役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彭德怀做了具体部署,准备采取示弱于敌,诱敌深入,分散敌人兵力,最后各个歼灭的战术,将在德川的西线迂回任务交给了38军。
为此,韩先楚副司令员亲自来到38军,对梁兴初说道:
“你们军先打德川,整个战役从你们这里开刀,拿下德川非常重要!毛主席曾多次来电批示,要把在西线迂回的任务交给38军。彭总相信38军能打好,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听到没有,德川你们一定要打下来!”
梁兴初暗自大喜,这是一雪前耻的好机会啊,当他听到还要给三十八军派一个42军的师来上保险,立马拒绝了。
梁兴初对韩先楚斩钉截铁地说:
“打德川我们包了,让四十军该干嘛干嘛去!”
这时,彭德怀打电话过来询问部队情况,韩先楚向彭总报告了梁兴初拿下德川的决心,彭德怀在电话那边说道:
“梁兴初的口气不小嘛,我要的是聚歼,可不是赶羊!”
彭总的声音很大,大家都听到了。梁兴初自然明白彭德怀的意思,要收复失地还要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军中无戏言!保证完成总部交给的作战任务。”
领到了作战任务,梁兴初就开始了战役布置,要想包了在德川的南朝鲜军饺子,那得穿插到敌人的后方去。战斗开始的前一晚,梁兴初找来了侦查科长张魁印,见面便问:
“有没有胆量穿插到敌人后面去?”
作为从八路军时期就做侦察工作的张魁印来说,从一一五晋西支队一团测绘员做测绘员开始到现在三十八军的侦察科科长,十几年的侦察工作,除了细致缜密的心思,还浑身是胆。
张魁印对梁兴初说:
“有啥不敢的,你就交给我吧!”
梁兴初命令侦察科长张魁印、113师侦察科长周文礼率领323人组成侦察支队,张魁印任支队长兼政委,周文礼任副支队长,在二次战役前的11月24日秘密插入敌后,务必于11月26日8时前炸毁武陵桥,堵死敌人后路,配合主力部队歼灭德川地区的伪七师。
11月24日晚10时,张魁印带队向敌后挺进,孤军深入,困难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有全军覆没之险,凭借着先遣队丰富的侦察经验和朝鲜人民的帮助,先遣队的战士们克服疲劳,摆脱了敌人,翻山越岭之后,终于在11月26日凌晨5时到达预定地点武陵里,这时离军首长规定的炸桥时间还有最后的3个小时。
战士们已连续行军作战40多个小时了,期间仅仅休息了4个小时,没吃到热饭,连冷水也没喝到。所有人顾不上休息,因为最艰巨也是最重要的任务炸毁武陵桥还没有完成。张魁印动员:
“我们的任务是炸桥,毛主席、祖国人民、军首长在等待我们胜利的消息,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听到胜利的爆炸声!”
经过紧张的准备,1950年11月26日7时30分,武陵桥的爆炸奏响了抗美援朝战场第二次胜利的序曲。
在前方的38军各部也没有闲着。1950年11月27日,梁兴初命令38军主力兵分三路出击。
第一次战役误报黑人团的112师师长杨大易率部占领了德川西的云松里,切断了南朝鲜第七师西逃的退路;
在第一次战役中没有完成任务的113师占领了德川南的遮日峰、葛洞,南朝鲜第七师的难逃退路也切断了;
而114师在副军长江拥辉的督阵下也从正面发起了强攻。
至此,战役发起后的十几个小时,三十八军已经在德川外围形成了铜墙铁壁,伪第7师5000多人被包围在德川河谷一个只有十几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带之内。
是时候进行收割了,是时候对南朝鲜第七师包饺子了,梁兴初见势大喜,命令各部一齐向伪7师开火。经
过七个小时的激战,全歼伪7师师部及所属第5、第8联队,缴获各种枪、炮、汽车,连美国顾问也全当了俘虏。
德川初捷。战报到了志司,彭德怀喜不自胜,直夸到:
“三十八军打得好,打得好!”
但是,德川初捷,只是西线战役的一部分,等待三十八军的还有更艰巨的挑战。梁兴初想包南朝鲜军的饺子,但是彭德怀想包麦克阿瑟的饺子。
三十八军还没来得及庆祝,就收到了副司令员韩先楚的命令:
四十二军负责外层迂回,三十八军负责内层迂回,因此,113师要在今夜明晨插向三所里,112师要火速抢占嘎日岭。
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尤其是插向三所里。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不到15个小时,而三所里离这里还有百里开外!
113师师长江潮知道任务的重要性,更知道任务的艰巨,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放下电话,拿起手枪就开始向三所里出发了,命令也是边行军边下的!
113师,从第二次战役打响,基本上没怎么休息,此时的急行军更是考验意志力,在急行军的过程中很多人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再也没有醒来。
在这个惊心动魄的晚上,113师正在悄悄创下一项至今都没有任何军队能破的世界纪录。
经过一晚上的急行军,当离三所里还有差不多三十里的时候,天也越来越亮了。天空开始布满了盘旋的敌机,白天,那是美国空军的天下!
此时,113师的首长们急中生智,让战士们去掉伪装,大摇大摆前进。这无疑于一场赌博,但是赌赢了。天上飞着的美国空军一看没有伪装,那必定是败逃的南朝鲜军无疑了,也就转转就走了!
“到了,到了!”前卫团团长喊道。113师刚到三所里,没过五分钟,敌军就来了!
但三十八军113师用十四小时一百四十五里的速度,创造了夜间行军记录。这还不包括翻山越岭,摆脱敌人!
当志司接到三十八军的战报时,志愿军副司令直呼:
“这是奇迹,神迹!”
但是本来面临严峻挑战的113师还得分兵龙源里,因为那里还有一条退路。当志司发现漏洞,让113师分兵龙源里的时候,113师已经先行一步,安插了一个团去了那里。
一场阻击战开始了,被打的节节败退的第八集团军要从这里撕开一道口子撤出去,不然有被全歼的风险,因此在三所里一带疯狂反扑。
但113师把守的龙源里、葛蚬阵地,114师攻占的风章洞以及112师师长插向的双龙里,到处是三十八军的虎狼之师,大家都为了一雪前耻,奋勇激战。
而战况最为激烈的莫过于松骨峰战斗。112师三三五团范天恩率部以百人之力,在无险可守的情况下,与敌死拼。
由于中国军队的合围越来越紧,美军的命运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参加向松骨峰冲锋的美军增加到上千人,美军出动了飞机、坦克和火炮,向这个公路边的小山包进行了长达40分钟的猛烈轰炸。
美军经过了五次冲锋,依然没有冲出重围。美军第五次冲锋终于失败了,此时的松骨峰的三连阵地上只剩下了七个活着的志愿军士兵,但松骨峰阵地依然在志愿军手中。
战地记者魏巍根据松骨峰的战况写出了《谁是最可爱的人》,里面写道:
排长牺牲了,班长主动代理,班长牺牲了,战士主动接替,炊事员和通信员也参加了战斗。没有了子弹的中国士兵腰间插着手榴弹,端着寒光凛凛的刺刀无所畏惧地迎面冲了过来。刺刀折断了,他们抱住敌人摔打,用拳头、用牙齿,直到他们认为应该结束的时候,他们就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
就在这天黄昏,范天恩的三三五团反守为攻,全团出击了,同时,在各个方向围歼美军的中国军队也开始了最后的攻击。
自此,三十八军圆满完成了志愿军司令部交给的从左翼突破、打开战役缺口的任务,又大胆穿插,坚决堵住敌人的退路,保证了整个西线作战的胜利。
当战报传到志愿军司令部时,彭总脱口而出:
“我们的战士太好了!太好了!”
邓华说:“这次西线大量歼敌,38军可是起了关键作用!”
洪学智说:“上次他们没打好,受了老总的批评,这次憋足了劲儿,要打出个样子来。这支部队是老部队,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彭德怀仍然激动不已,亲自起草了一个嘉奖电报:
梁、刘转三十八军全体同志-:此战役克服了上次战役中个别同志某些过多顾虑,发挥了三十八军优良的战斗作风,尤以—一三师行动迅速,先敌占领了三所里、龙源里,阻放南逃北援。
敌机坦克各百余终日轰炸,反复突围,终未得逞。至昨(三十日)战果辉煌,计缴仅坦克汽车即近千辆,被围之敌尚多。望克服困难,鼓起勇气,继续全歼被围之故,并注意阻敌北援,特通令嘉奖,并祝你们继续胜利!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三十八军万岁!
梁兴初接到电报后流泪了。38军,挨得起最狠的骂,也经得住最难的考验,更受得起最好的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