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国演义》里,长坂坡之战是作者罗贯中老师用浓墨重彩描述的一场重头戏,也是赵云小同志的成名之作。以前或许只有刘备集团很少几个人清楚赵云的情况,外界的人们根本不知道赵云是谁。长坂坡一役,使赵云闻名天下。
赵云在长坂坡,怀抱幼主阿斗,在曹操百万大军中,直杀了个七进七出。这既是他的成名作、经典作,也是他在整出演义里最出彩的一次战斗。
那么,在相同情况下,关羽、张飞在长坂坡能不能杀个七进七出呢?
我个人认为,既然赵云可以在长坂坡曹操百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那么,作为刘备西蜀国排名在赵云前面的五虎上将的关羽、张飞,当然也行,必须行,这一点没有疑义。
但是,我们不要忘了,赵云在曹操百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的前提是,曹操有言在先:“不得放箭,不得伤他。只要活赵云,不要死子龙”。假如没有这一条,别说一个赵云,就是十个,恐怕也架不住一顿乱箭齐发。
故此,在理论上说,只要赵云可以,那关羽、张飞就都行;但在实际上,张飞行,关羽不行。具体理由如下。
一,关羽在曹营里待过,曹操对他已经死心了
在这段时间里,曹操对他是“上马金,下马银。”除了送钱,还送美女。关羽对钱和物,要么是一概拒绝接收,要么是送给二位嫂子;对于美女,一律送到二位嫂子处,充当使唤丫头。单单对于曹操赠给他的赤兔马非常喜欢,“关公再拜称谢。”也就是说,关羽为了赤兔马拜谢了曹操两次。另外就是曹操在汉献帝面前给他要来的汉寿亭侯,他此后一直沿用到死。
就是这样,关羽说过一条:只要知道大哥刘备的落脚处,他会立刻离开。曹操明知留不住他,只得采纳了程昱的计谋。说刘备如果还活着,他肯定在袁绍处,今天让关羽破了袁绍的大军,袁绍肯定会杀刘备。刘备一死,关羽他还能去哪儿呢?
这样,关羽杀了袁绍的两个大将颜良、文丑。
对于颜良被杀经过,我一直有些怀疑。首先,小说里描述的这个过程很吊诡。小说《三国演义》第二十五回原文是这么写的:
关公奋然上马,倒提青龙刀,跑下山来,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河北军如波开浪裂,关公径奔颜良。颜良正在麾盖下,见关公冲来,方欲问时,关公赤兔马快,早已跑到面前;颜良措手不及,被云长手起一刀,刺于马下。忽地下马,割了颜良首级,拴于马项之下,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河北兵将大惊,不战自乱。
这里有三个关键点:一是河北军如波开浪裂,似乎是故意让关羽冲到了颜良面前。守住阵脚的弓弩手也不管关羽。二是颜良一个大将,刚杀了曹操手下大将宋宪、魏续,手里的大刀仍然在手里,见关羽冲过来,挡都不挡一下,就眼睁睁看着关羽杀了自己。三,关羽独自一人,跑到人家团伙里杀了颜良,还敢跳下马来,割了颜良首级,拴在马项之下,再次平安返回。似乎颜良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这么大一个军队就让关羽一个人自由地来,急急忙忙杀完人,然后跳下马,优哉游哉割了头,再慢慢地去了------
这段话和本文无关,故此,不便深度解答。留给读者慢慢体会。
总之,关羽杀了颜良、文丑以后,在汝南遇到孙乾,才知道刘备在袁绍处。便去和曹操辞行。接着就是过五关、斩六将。
当初曹操接受关羽投降,曾答应过三件事:一是降汉不降曹;二是二夫人欲请皇叔俸给,并上下人等不许到门;三是但知玄德信息,虽远必往。
对前面两件事,曹操不假思索,慨然应承。但对第三条,曹操当时就不想答应,但又怀着侥幸心理。正如曹操所说:“然则吾养云长何用?此事却难从。”就是说,这三件事,我都答应了,我养着他关云长干嘛?潜意识是,当我曹操是傻二哈呀?但为了能够出现奇迹,曹操勉强答应了。
也就是说,关羽能够在长坂坡和赵云一样杀个七进七出,有个前提条件:没有发生前面这件事。不过肯定有点费劲。毕竟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比赵云的亮银枪重得多。
按照小说的安排次序,关羽“投降曹操”在前,长坂坡战役在后,我个人估计,关羽绝对不可能像赵云那样,在曹操百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为什么?曹操一定会长叹一声,惋惜地说:“既然云长不能为我所用,只好对不住了。大军围困,弓弩连发,只要死云长,不要活关羽。”
在后来魏吴两国合伙攻击荆州的现实来看,曹操也不可能让关羽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因为他已经对关羽失去了信心和耐心。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为我所用,是另一回事。
曹操抓了吕布、陈宫、高顺、张辽,为什么杀了吕布、陈宫、高顺,而独独留下张辽?难道张辽的武功比吕布、高顺还厉害吗?难道张辽的智谋比陈宫还出众吗?并不是。只是张辽是自愿投降的;吕布是乞求投降;陈宫、高顺根本看不上曹操,不可能为曹操所用。曹操是经纬天地的领袖人物,不可能连这么点小道理都不明白。
二,曹操听说过张飞,但不了解张飞的为人
曹操知道刘备、关羽、张飞,应该很早。比如当初十八路诸侯讨董卓,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时候,曹操就知道张飞和吕布单挑过。但是,他只知道张飞比一般大将强,却并不知道张飞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或许他也和现在的许多读者想法一样,认为张飞和吕布单挑就是犯傻,如果没有关羽、刘备帮忙,张飞早死了。但是,张飞第二次、第三次和吕布单挑,张飞并没死,而且第二次两人交战的回合又超过第一次一倍。这些曹操并不知情。
直到那天,关公杀了文丑,纵马上山,众将尽皆称贺。公献首级于操前。操曰:“将军真神人也!”关公曰:“某何足道哉!吾弟张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操大惊,回顾左右曰:“今后如遇张翼德,不可轻敌。”令写于衣袍襟底以记之。
或许这时,曹操才会突然想起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场景,也才会突然惊诧张飞的本事。
在小说中,关羽这个人不但武功高强,还特别傲气,能够让他嘴里说出敬佩的人,并不多,除了张飞,还有一个人,就是张辽。关羽曾对张飞说过:“此人(指张辽)武艺不在你我之下。”而对于河北大将颜良,关羽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对颜良大军的军容:“以吾观之,如土鸡瓦犬耳!”另一句是:“吾观颜良,如插标卖首耳!”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关羽的武功就一定不如张飞、张辽;也并不能证明颜良的武功就一定不如关羽。但有几件事,证明张飞的武功不一定在关羽之下。至少关羽、张飞两人单打独斗的话,五百回合之内估计很难分出输赢。
首先是关羽在曹操面前这么夸赞张飞,这很不寻常。因为他平生没有夸过人,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关羽始终是鸭子的嘴——肉烂嘴不烂。即使是在荆州最危急存亡的时刻,关羽仍然说:“我怕过谁?”这一点倒是有点像吕布,但吊诡的是,吕布活着的时候,关羽对吕布说不上敬重,至少很客气,一直称呼“吕将军”。而张飞就不同了,只要看见吕布,就是主动挑衅,并且大骂“三姓家奴”。
其次,是赵云在过长坂桥时喊道:“翼德援我!”早先记得这句话是“翼德救我!”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翼德援我”了。
即使是援,在汉语里,也是救援、帮助的意思。如抗美援朝,朝鲜有困难,让我们中国帮他。再比如某国发生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发出国际求助通报,许多国家都会想办法救援。有能力救援别人、别国,一般来说,比别人、别国强大,至少在某些方面应该和自己差不多才行。也就是说,我现在不行了,你得帮我。
那就是说,在赵云眼里,张飞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至少和自己是持平的。否则赵云不可能让张飞帮他。
我们可以想想,在你危急存亡之时,你会喊一个比你差的人来帮你吗?在我们孩提时遇到危险,我们总是会喊:“妈(爸,或者哥、姐),快来救我!”不可能喊:“弟弟(妹妹或小朋友)!快来帮我!”如果赵云喊出类似于后面的话,只能说明他智商有问题。
诚然,赵云当时“到得桥边,人困马乏。”而张飞,正是“以逸待劳”。这也是赵云知道张飞可以救援自己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在赵云眼里,当时的张飞,一定是可以帮自己一把的人。至少,我赵云过了当阳桥,你张飞一个人站在桥上,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曹操大军一时半会过不了桥。后面的事,也的确证明了赵云的判断,张飞挡住了曹操百万大军。
另外就是张飞敢独自反复单挑吕布。第一次,两人在虎牢关大战五十回合,关羽、刘备助阵,三英战吕布。第二次,两人大战一百回合,没分输赢。第三次,两人交战半截,吕布撤走,交战回合不明。另外,吕布每次见到张飞就怵,这在吕布有限的一生里,是很稀奇的。
那么,张飞能不能在长坂坡,像赵云一样可以杀一个七进七出呢?我的看法是:能。至少张飞的机会和运气要比关羽好一半。为什么?因为张飞没有在曹营待过的经历。曹操不了解张飞的为人。
当然,张飞和赵云一样,他能不能在曹操百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这个并不取决于张飞,仍然还是曹操。
曹操爱惜人才那是出了名的。他看到张飞,一定会和看到赵云左冲右突的时候一样,问手下人:“这山下的敌将姓甚名谁?这么强悍。”手下人说:“刘备的三弟张飞、张翼德。”曹操撩起袍袖说:“云长当年说过:俺三弟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就是张飞张翼德。传令下去:大军不要放箭!四面围困,只要活张飞,不要死翼德。”手下谋士一定会劝:“丞相,我看还是除掉得好。这么强悍的大将在刘备那里,将来定会成为我们的死敌。”曹操摇摇头:“自古顽石都会温热,我就不信,刘备手下人都和关羽一个德性。何况我听说,这张翼德还是咱夏侯家族一个女婿,以亲情诱之,一定可行。”
这样,张飞同样也可以杀个七进七出。
张飞这个人的特点就是爆发力超强。单单拿他和吕布单挑的三次,就够霸道的。看看小说里哪一个大将敢在吕布面前耀武扬威?就这种敢于挑战任何超级大将的勇气、胆略,不怕任何强敌的能力,在三国这段故事里,张飞就是独一份,无人可比。
另外,再看张飞和马超大战一天一夜那场戏,就可以想见,张飞的耐久性也特别好。
何况在曹营里,能和张飞一样并驾齐驱的大将,并不多。加上曹操“不让伤,不让杀,只能困,只能抓”的口谕,他们的武功也只能是大打折扣。
张飞用的是长矛。重达五十多斤,在古战场中,只要投出去,就会有一名敌将被刺死在丈八蛇矛之下。即使没死,由于矛尖的特殊构造,伤口不易愈合,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只要救治不及时,感染以后仍然是死路一条。可见它的杀伤力。不过,它既然有优点,也就有缺点。矛的缺点,和青龙偃月刀一样,比较沉重。打的时间长了,一是战将累,二是战马也吃不消。
而赵云在长坂坡用的是亮银枪,后来又从曹将夏侯恩手里夺得青釭剑,如虎添翼。近者用剑,远者用枪。在这方面,赵云比张飞、关羽都有优势。
三,长坂坡一役,是刘备集团的一个关键节点
小说《三国演义》一共120回,赵云大战长坂坡发生在第41回,也就是小说三分之一的结尾处,赤壁大战前夜。这时刘备刚失去徐庶,得到诸葛亮,这是刘备西蜀集团的一个转折点。但在曹操眼里,刘备仍然还没有形成气候。
既然不成气候,那就有引诱、招降的机会和可能。因此,曹操刚刚诓骗了徐庶,不仅在长坂坡试图招降赵云,而且还想在这之前招降刘备。这同样也是在小说第41回:
操乃召徐庶至,谓曰:“我本欲踏平樊城,奈怜众百姓之命。公可往说刘备:如肯来降,免罪赐爵;若更执迷,军民共戮,玉石俱焚。吾知公忠义,故特使公往。愿勿相负。”
总之,写到这儿,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关羽已经没有机会在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了。因为关羽之前已经耗尽了曹操对他的所有耐心。曹操已经试过了,不管他怎么做,只要刘备活着,他就留不住关羽。
但是,张飞仍然可以在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曹操只知道张飞的武功和关羽一样高,甚至比关羽还略胜一筹,但不知道张飞对刘备的忠心和义气究竟有多少;他一定会像对待赵云那样,即使失败,他也会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