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强在《口述自传》中曾提到过这样一句话:邱清泉是黄埔第二期的,李弥是黄埔第四期的,邱清泉和李弥原来都是共产党,加上我也是共产党,所以徐蚌战役可以说是共产党打共产党。他说的徐蚌会战其实就是大家熟知的淮海战役。文强提到邱清泉、李弥和他自己曾是共产党,这话可能是对的,因为他曾在徐州剿总前线指挥部担任中将副参谋长(后来还代参谋长),对这些兵团司令应该比较了解。但他似乎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在淮海战役中借口回南京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舒适存。事实上,舒适存曾是共产党员,并且在红军时期担任过重要职务。如果文强所说属实,那么杜聿明恐怕得时刻保持警觉:这四个人如果曾是那边的人,而且转换阵营也有他们的原因,跟叛徒不同,那么在现在这种岌岌可危的局势下,他们会不会在战场上反叛,把他捆起来?
《文强传》也证实了杜聿明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在1948年10月12日,杜聿明和参谋长舒适存、副参谋长文强有一次密谈。文强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听训两小时,杜公治军之余,对国际政治十分留意,诚不愧为现代军人中之领袖人物。这次密谈由舒适存发起,他提到:邱清泉和李弥一谈到共军就嗤之以鼻,根本不放在眼里,其实在第一次大革命时期,他们也曾戴过红帽子。舒适存说邱清泉和李弥戴过红帽子,这说法不完全准确也不完全错误。邱清泉曾在1922年参加过上海大学社会学系的学习,还参与过平定商团叛乱和一、二次东征,可以算是大革命时期的左派。李弥则曾是朱德领导的革命部队第三军军官教导团的排长,但因拒绝参加南昌起义而离开。听到这些,杜聿明和文强只能苦笑。文强之所以苦笑,是因为他自己也曾是红帽子的一员,杜聿明则苦笑是因为他知道舒适存戴的红帽子更大。舒适存是湖南人,他早年在湘军与彭德怀一同进入湖南陆军讲武堂学习。回想当时的局势真是耐人寻味:文强带领的二十三个县红军与四川军阀作战,而舒适存则在湘军中与彭德怀的红军作战。 舒适存在湘军中和彭德怀交战后,最终加入红军,成为红三军团总指挥部参谋处作战科长。但在1933年的一次战斗失利后,他又选择回到蒋介石那边。杜聿明对舒适存的信任程度并不高,才会邀请文强这个他更信任的人担任副参谋长。他曾写信给文强:杜聿明邀请我担任副总参谋长,虽然舒适存过去曾在彭德怀麾下担任过参谋长,但杜对他并不完全信任。文强也提到,杜聿明虽然信任自己,但在蒋军中,参谋长的权力极大,而舒适存和文强的工作,基本只是替杜聿明做些杂事。杜聿明如此召集这两个曾戴过红帽子的参谋长密谈,是希望他们如果能够与对方沟通对自己有利。舒适存在谈话中提到邱清泉和李弥曾是共产党员,文强接着说出了自己对淮海战场局势的看法:杜老总,您还没有吸取东北失败的教训,依旧迷信机械化部队去应对解放军的游击战术,机械化部队就像用大炮打苍蝇,根本没用。战争的胜负决定因素是人心,南京已经失去人心,而延安却抓住了人心。这场仗打下来,恐怕我们最终都得投降。杜聿明叹了口气说:程颂公说得对,这话很有道理,但我得好好考虑。之前也有人向蒋校长提出过这种看法,却遭到了严厉批评,认为这是助长敌人的气焰,降低自己威风。这次密谈充满了悲观情绪,文强的分析让杜聿明深感冷意: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解放军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二百万,而我们这边只有四十多万,怎么打?文强继续分析道:解放军现在的策略是包围,我们的四十万人暂时不受攻击,解放军先解决黄百韬的兵团,然后再围攻黄维,最后才能对我们展开攻击。到那时我们根本没得打了,敌我差距太大。舒适存和文强的悲观分析让杜聿明对前景感到绝望,似乎他们早已计划好要趁机逃脱,而不仅仅是准备进行一场战斗。文强不无嘲讽地提到,杜聿明手下的兵团司令们都是自吹自擂的人,根本不听命令,谁都不服谁。比如邱清泉,骄横跋扈,自己目中无人;李弥眼高于顶,跟邱清泉针锋相对;孙元良胆小怕事,只有在投降时才会发挥作用;黄百韬和邱清泉更是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