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7月，山东南麻地区经历了连续不断的暴雨。马头崮的陡峭山坡被暴雨和炮火冲刷成了泥潭。华东野战军第六纵队十六师的进攻在这里遭遇了国民党守军的强大火力。四十六团的一名班长陈来富和他的战士们被压在一块大石崖下，抬不起头，子弹从他们头顶飞过，打在石头上，火花四溅。

陈来富四下观察，突然看到山腰下有个山洞，洞口被野藤遮掩一半，似乎有个人躺在那里。他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国民党士兵的尸体，胳膊上有个被雨水浸湿的模糊方块。陈来富立刻把头缩回去，对身边的战友说：看到那个洞了吗？准备好手榴弹，快往里扔！这个战场上的直觉判断很快就将打破僵局。两个月前，5月16日，华东野战军在山东蒙阴的孟良崮歼灭了国民党军的精锐整编第七十四师。消息传到南京，蒋介石急得召集部下开会，认为之前失败的原因是兵力过于分散，让华东野战军找到了机会。6月下旬，蒋采纳了参谋总长陈诚的建议，改变战术，集中兵力，抱团推进，还私下请教了原侵华日军将领冈村宁次的意见。7月初，国民党调集了九个整编师，组成三个兵团，从莱芜到蒙阴一线向东推进。他们的计划很简单：依靠兵力和火力的优势，在鲁中地区与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挽回孟良崮战役的失败。

面对敌人重兵压境，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和副司令员粟裕在指挥部反复研究战局。他们清楚此时不能硬拼。粟裕仔细分析了地图后提出了一个策略：派出一部分部队向鲁西进攻，制造切断敌人后勤补给线的假象。7月初，华东野战军的几个纵队向津浦铁路方向运动，这一行动成功地扰乱了敌人的部署。敌方指挥部误以为华东野战军主力要向西转移，急忙调动整编第五师、第八十五师等部队追击。这样一来，国民党军原本紧密抱团的阵形出现了缺口，位于中路的胡琏整编第十一师失去了两侧掩护，暴露了出来。华东野战军司令部迅速抓住这一机会，于7月15日下达了命令：集中五个纵队兵力，歼灭困守南麻的整编第十一师。战斗原定于7月17日天黑后发起，但天公不作美。当天下午，沂蒙山区下起了倾盆大雨，河水暴涨，山路变成了泥泞。部队在黑夜里行军，许多战士的布鞋陷入泥潭无法拔出。六纵十六师的任务是攻占南麻北边的马头崮，这里是可以俯瞰整个战场的制高点。晚上八点，前锋四十六团开始向山上进攻，但守山的整编第十一师一个加强营早已依托山势修建了密集的防御工事。

战斗刚开始，敌人就打出了照明弹，把湿透的山坡照得如白昼。机枪从多个暗堡中交叉射击，第一次冲锋的战士们冲到半山腰便被压制。团指挥所的团长借着炮弹爆炸的闪光看了看表，已是深夜，部队还没有前进一步。正面强攻行不通，部队只好撤退并重新组织。7月21日凌晨，雨势稍微减小，进攻再次开始。陈来富带领班里的战士，沿着一条陡峭的雨水沟隐蔽前进。然而，一道两丈多高的石崖挡住了去路，崖顶上是敌人火力密集的地堡。子弹打在石头上，碎石飞溅。陈来富仔细观察，发现虽然石崖很陡，但表面有许多石缝和凸起的石头，他决定爬上去。战士们解下绑腿，力气大的在下面托举，身手灵活的踩着战友肩膀和石缝，一点点向上攀爬。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偶尔滚落的小石头。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突然从地堡的侧面出现，并投进手榴弹，里面的敌人完全愣住了。夺取地堡后，陈来富带领战士们继续向山腰搜索，这时他注意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山洞。洞口比一般防炮洞要大，外面散落着许多铁皮罐头盒和撕碎的带字纸张。洞里倒着两具敌人尸体。

陈来富蹲下仔细看，其中一具尸体的左臂上缝着一块布臂章，抹去泥水后，哨兵两个字清晰可见。陈来富心中一震，战场上只有固定岗位的哨兵才佩戴这种标明身份的臂章，说明这个洞并非普通士兵使用的地方。他迅速向不远处的副班长打手势，并低声喊道：是敌人的指挥所！快，把手榴弹都给我！几颗手榴弹连续投入黑洞，传来闷响和敌人的惨叫声。烟雾未散，战士们冲了进去，几名敌人倒在血泊中。陈来富在一堆炸烂的桌椅和文件中翻找，很快找到了一枚铜质大印和几本小册子，原来这里正是国民党整编第十一师设在前沿的团级指挥所。指挥所被歼灭，敌人失去了指挥和火力协调，附近的地堡守军陷入混乱，陈来富带领的部队趁机加强进攻，为主力最终占领马头崮创造了条件。就在陈来富他们突破马头崮的同时，西边沂河方向的枪炮声也越来越激烈。为了彻底围困整编第十一师，六纵的一部分部队冒雨强渡涨水的沂河，并在对岸建立起阻击阵地。7月18日清晨，敌人的反扑开始了。第一批炮弹砸在河滩上，泥沙飞溅。炮声停歇后，约一个营的敌人低头冲上来。阻击部队冷静应对，等敌人靠近时一齐开火，将其击退。

战士们在战斗间隙从伤员那里搜集弹药，匆忙修复被炮火毁坏的工事。这场拉锯战从早晨一直持续到天黑，敌人不顾一切地冲锋了十二次。阵地上的一名副班长每打退一次进攻，就用刺刀在枪托上刻下一道痕迹。太阳偏西时，枪托上已经布满了横竖的刻痕，而阵地上的弹药也所剩无几。尽管陈来富他们攻占了马头崮，但未能改变南麻战场上的不利局面。整编第十一师师长胡琏把主力撤回南麻村，依托事先修好的几百个地堡，构筑起了铁桶般的防御圈。与此同时，暴雨愈加猛烈。华东野战军的攻击部队在泥泞中难以机动，弹药受潮，许多手榴弹投掷后未能爆炸，后勤补给线被大雨冲断，前线的粮食几乎告罄。而此时，国民党的援军正从三个方向向南麻赶来。7月21日下午，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分析战况后决定，继续强攻不仅难以歼灭敌人，反而可能陷入包围。于是，当晚下达了撤退命令。接到撤退命令时，陈来富所在的连队正在马头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