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当了十六年总理，我一直有两块心病，像石头一样压在胸口，到今天我周恩来还交不了账。

第一件，就是黄河。

黄河是咱们的母亲河，可她也是条“喜怒无常”的河啊。看着地图上这条九曲十八弯的线，我眼前看到的不是水，是两岸千千万万老百姓的安危。每年汛期，我这颗心就跟吊在黄河浪尖上一样。三门峡那会儿，咱们想给她戴上“笼头”，想着能发电，能防洪，让老百姓过安生日子。可后来淤沙的问题，比想的严重多了。老百姓说：“圣人出，黄河清。”咱们搞建设，不是求当圣人，是求实效。效果不理想，我心里就愧得慌。这不是一次工程的问题，这是关乎子孙后代安居乐业的大事。水要怎么用，沙要怎么治，地要怎么保，这道题，咱们那一代人，答得还不够圆满。

第二件，说起来更让我心疼，就是咱们的树林子。

新中国刚成立，真叫一个一穷二白。要盖工厂，要修铁路，要建房子，哪样能离得开木头？我批过的伐木文件，一摞一摞的。看着东北、西南那些老林场报上来的采伐数字，我心里明白，这是在“吃祖宗饭，断子孙路”啊。可是百废待兴，锅里等着米下，有时候真是两难。我常说，林业部不能光叫“伐木部”，得叫“造林部”。但话好说，事难办。尤其是大炼钢铁那阵风，多少好端端的树，一夜之间就没了，成了土高炉里的一把灰。听到这些汇报，我心里像被揪了一把。

那都是长了多少年的大树啊，是国家的屏障，是水土的卫士。咱们为了眼前的热火朝天，把未来的荫凉给砍了。这件事，我没能拦住，没做好，是我对不住这片青山，对不住以后的孩子们。

这两件事，一个是“水”，一个是“绿”，都是国家的命根子。搞不好，地动山摇；搞好了，福泽绵长。我在位时，没能把它们料理得妥妥帖帖，留下遗憾了。现在跟同志们交个底，不是诉苦，是希望大家记住：治大国如烹小鲜，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东西毁不得。咱们今天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得摸着良心，想想将来，想想脚下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生活的人。

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辜负人民。黄河的水，一天没安澜；山上的树，一天没成林；我这本账，就一天不算完。后面的路还长，这副担子，就拜托同志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