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3年冬,康熙皇帝刚刚开始亲政,面临了自上位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在他下达削藩令后,远在云南的平西王吴三桂举起了反清的大旗,联合靖南王耿精忠的儿子尚之信及平南王尚可喜的儿子,发动了三藩之乱。这场震动全国的叛乱不仅影响了清朝的政局,也引起了隔壁朝鲜王朝的高度关注。
令人费解的是,虽然朝鲜一向仇视清朝,并把吴三桂反清视为义举,但却始终没有采取实际行动。这是为什么呢?
当这一消息传到汉城时,朝鲜的宫廷震动了。使臣带回的情报显示,吴三桂掌控了云贵两省,任命的官员遍布各地,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朝鲜的君臣在密议时激动不已,甚至有人拍案而起,认为这是天赐的良机。然而,随着讨论的深入,现实的考量逐渐占据上风。朝鲜肃宗李焞眉头紧锁,反复询问大臣们:“若清朝命我们出兵剿匪,我们该如何应对?”
朝鲜对清朝的仇恨由来已久。早在1636年,朝鲜仁祖曾在“丙子胡乱”中被迫向皇太极行三跪九叩之礼,史称丁丑约条,这段屈辱历史深深刻在朝鲜人的心中。而更令他们痛心的是,曾经庇护朝鲜的明朝早已灭亡,取而代之的是曾被视为蛮夷的女真人。因此,当朝鲜听说吴三桂起义反清时,国内的北伐情绪一度高涨。北伐派认为,吴三桂父母的墓葬为虚葬,认为这早已显示吴三桂有反清的想法。一些激进的大臣甚至提议整军备战,联合吴三桂从东西两面夹击清朝。然而,以领议政许积为代表的务实派却对此表示担忧,许积在会议上直言:“清国虽困,制我足矣。”这句话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即使清朝面临内乱,朝鲜的军力依然无法与之抗衡。
此外,清朝的政策变化也起了重要作用。刚入关时,清朝曾严加控制朝鲜,要求朝鲜大额贡赋,还强征朝鲜军队参与征讨明朝。但自定都北京后,清朝对朝鲜的态度发生了转变,逐渐采取怀柔政策。顺治二年(1645年),清朝不仅送回了朝鲜的世子,还减免了贡赋,实施了厚往薄来的策略。当三藩之乱爆发时,康熙十三年(1674年),朝鲜以为清朝使者来朝是为了征调军队,结果只是告讣,消息传回后,朝鲜才松了口气。
朝鲜自身的困境也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彼时,朝鲜正遭遇严重的饥荒,百姓流离失所。肃宗无奈地对大臣们说:“今岁饥馑,民不聊生,如何兴师?”更讽刺的是,最终帮助朝鲜渡过饥荒的正是他们曾经敌视的清朝。这种经济上的依赖使得朝鲜的北伐计划显得更加不切实际。
在这个背景下,朝鲜将希望寄托于其他反清势力,比如台湾的郑氏政权和漠西的准噶尔部。朝鲜曾默许郑成功派舰队北上,并让其船只在济州海域活动。吴三桂死后,朝鲜甚至对其继任者吴世璠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朝鲜的这一“借刀杀人”策略,正反映了他们既想反清又不敢亲自出兵的矛盾心态。
朝鲜国内的意见分歧也非常关键。以儒生为代表的北伐派高举道义大旗,认为必须为大义出战;而以肃宗为首的务实派则更关心国家的安危。肃宗曾私下对心腹大臣说:“大义名分固然重要,但若因此招致灭顶之灾,我们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这种分歧最终导致北伐计划始终停留在议论阶段。
随着清军逐渐平定三藩之乱,朝鲜的幻想也逐渐破灭。当康熙二十年(1681年)清军攻入昆明,彻底平定叛乱的消息传来时,汉城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肃宗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感叹道:“天不助我,奈何?”曾经喧嚣的北伐讨论,最终随着三藩之乱的失败而烟消云散。
这段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尽管朝鲜深深仇视清朝,却不得不接受作为清朝藩属国的现实;尽管朝鲜将吴三桂视为义士,却始终未能与其联合。这种矛盾的选择,实际上展现了小国在大国博弈中的生存智慧。当理想与现实发生碰撞时,朝鲜最终选择了对国家最有利的道路——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们始终未曾跨过鸭绿江,与吴三桂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