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临终前,蒋介石还跟蒋经国念叨:“吴石那小子,我给了他中将参谋次长,要兵有兵要权有权,他怎么就非要跟共产党走?”他到死都想不通,自己视作“可用之才”的高官,怎么就成了他口中的“叛逆”——可他从没想过,吴石要的,从来不是他给的那些官帽和银元。
吴石这辈子,最早认的不是国民党,是“革命”。1911年武昌起义时,他才17岁,揣着把菜刀就跟着同学冲进城,后来考进保定军校第三期,学的是“治军救国”,不是“为党效忠”。他在日记里写过:“我穿军装,是为了让中国不被拆成几块,不是为了帮哪个党争地盘。”北伐的时候,他跟着部队打吴佩孚,1926年南昌战役里腿被子弹打穿,躺在担架上还跟护士说:“只要能统一,这条腿废了也值。”也是这次战役,他背着受伤的陈诚(当时陈诚是第六期保定生,两人并非同期同学,这是他们私交的起点)躲进弹坑,分食最后一壶稀粥的事,后来陈诚还跟下属提过好几回。
可后来他慢慢看清了。抗战后期,他在军令部当厅长,管着全国的军事档案,不直接指挥前线战役,却天天看国民党部队克扣军饷、军官倒卖军火的报告,还参与制定过武汉会战、桂柳会战的作战计划。有次他去河南视察,看到士兵们吃的是掺沙子的米,而军长家里却囤着几十箱洋酒,他当场就把军长骂哭:“我们拿着枪,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让你们当土皇帝!”那时候他就跟下属说:“如果一个党,把党派利益放在国家利益前面,迟早要失去人心。”
蒋介石一直觉得,吴石是“可用之才”,所以拼命给好处。1949年国民党退台,蒋介石专门把吴石叫到南京,拍着他的肩膀说:“辞修跟我提过你,去台湾后,你当国防部参谋次长,授中将衔,以后还能升上将。”还给了他一栋在台北的小洋楼,配了专车和保镖。可吴石没要那栋楼,说“我家小,住普通房子就行”,专车也很少用,天天自己走路去上班。
其实早在1947年,吴石就通过早年认识的何遂、何康父子,联系上了中共地下党——他从没加入过中国共产党,却想着把手里的情报,给真正想统一的人。到了台湾,他看到的更让人寒心。保密局到处抓人,只要说过“想回大陆”的,都被安上“共谍”的罪名。有次他去看守所视察,看到一个年轻学生,就因为写了篇“希望两岸统一”的文章,被打得遍体鳞伤。他回来后一夜没睡,第二天就找地下党同志,说“我手里有国民党的军力部署图,还有沿海防御计划,这些得送出去”。
那时候蒋介石还蒙在鼓里,总觉得吴石“忠诚可靠”。有次开会,他还当众夸吴石:“次长办事细心,连每个部队的弹药储备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们都要学他。”可他不知道,吴石记这些,不是为了帮他守台湾,是为了让大陆那边知道,两岸本是一家人,没必要刀兵相向。1950年2月27日吴石被捕,蔡孝乾叛变供出他的时候,蒋介石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当天日记里写的是“殊为寒心,令即逮捕”;直到看到吴石传递情报的证据,他才拍着桌子骂:“我待他不薄,他怎么敢这么对我!”后来审判时,三位主审法官蒋鼎文、韩德勤、刘咏尧建议判死缓,不是因为私交,是觉得吴石为官清廉,没直接造成军事失利,结果都被革职,6月7日蒋介石批处决令时,日记里还写着“郁结未解”。
吴石被捕后,蒋介石还想过“招安”。他让陈诚去劝吴石,说只要认错,还能保他中将职位,甚至可以让他去美国养老。可吴石只说了一句话:“我这辈子,没做过对不起国家的事,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你要搞分裂,我就不能跟你走。”临刑前,他给家人写的信里没提一句自己的委屈,只写了“此生唯憾,未能见两岸统一”。
蒋介石到死都没琢磨透,他总觉得“人往高处走”,官大、钱多就能留住人,却忘了吴石心里装的是“国家统一”的执念。他给的那些高官厚禄,在吴石眼里,不过是“分裂者的诱饵”——你想让他帮着守分裂的摊子,他却想推着国家回到完整的样子。
直到现在,台北马场町的吴石雕像前,总有人放一束白菊,旁边的石碑上刻着他临刑前的话:“我为统一死,死而无憾。”而蒋介石的日记里,关于吴石的疑问,到最后也没画上句号。其实答案很简单:有些东西,不是官帽和银元能买到的——那是一个人对国家的赤心,对民族的坚守。到底是吴石“背叛”了蒋介石,还是蒋介石“背叛”了吴石心中的“国家”?这事儿,怕是还要争上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