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时期的名将,往往给人一种相对陌生的感觉。这与刘秀作为太学士子的背景密切相关。东汉的很多将领出生于儒学家族,他们不仅仅是征战沙场的铁血人物,更兼有一股儒雅文教的气质,缺少了几分刺激感与激情,因此也未能引起足够的关注。然而,正如《诗经》所言:“允文允武”,《尚书》亦称“乃武乃文”,孔子更是提到过“君子有文事,必有武备”,强调了文武兼备的重要性。事实上,在东汉,儒生们同样能成为英雄,展示出了他们在文武双全方面的独特魅力。刘秀与他的云台二十八将(注1)几乎都来自儒家背景,许多人曾在长安游学,是当时最顶尖的太学生。即便是“马革裹尸”的马援,也曾受过《齐诗》的熏陶,家书文采斐然。再如班超,作为一位世界级的英雄,他也出身文化世家,直到四十岁才投笔从戎。这些儒家出身的将领们,在各自的战场上驰骋,平定乱世,重建大汉,成为了历史的伟大人物。
这些儒将们在功成之后,往往致力于促进儒家文化的普及,使东汉的儒学得到了空前的繁荣。与西汉相比,东汉的儒学更加盛行,注重经世致用和道德教育。以寇恂为例,他在担任汝南太守时,大力修建乡校,聘请《左氏春秋》专家亲自授课。祭遵作为将军,在选择人才时也十分注重儒学素养,并且组织雅集与投壶活动来陶冶士人的气质。李忠、任延等地方官员也不遗余力地推行教育改革,着力培养德才兼备的士子。王充,东汉时期的著名学者,八岁时便在会稽的书馆学习,那里一度有百名学童,这一规模在当时即便在偏远的县城也是十分罕见的。可见,东汉的开国将领和儒学家族对于教育的重视程度。
正如钱穆先生所言,东汉的开国将领大多为儒生,这使得他们既懂得治国理政,又熟悉军事战略,成为了一代名将。清代历史学家赵翼也曾指出,东汉将军多具儒家气质,风气与西汉的军事文化截然不同。这种特殊的历史背景,使得刘秀集团能够避免内讧,形成统一的政治理念与目标,而这一点也为东汉政权的成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东汉的成功,不仅是历史的偶然,更是儒将文化的必然产物,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西汉末年,由于经学腐化与儒学迷失,东汉在继承儒家思想的同时,特别注重“经世致用”,即将儒学应用于社会治理。在刘秀的推动下,儒者兼习吏事,文法吏受学儒术,二者逐渐融合。这不仅催生了士大夫阶层,也使得东汉的政治格局更加理性、清醒,士人对社会问题的认识更加深入。与西汉的儒学相比,东汉的士大夫阶层更具实践性,他们注重现实政治,远离空洞的理想主义,甚至涌现出一批具有科技发明能力的杰出人物。例如,杜诗发明了水排,毕岚发明了翻车,蔡伦发明了造纸术,张衡则是发明了地动仪、浑天仪等一系列划时代的科技成果,这些发明远超世界同类技术,影响深远。
这些儒生士大夫不仅在学术上有成就,在为官清廉、崇尚节俭方面也颇为著名。刘秀每次出巡都乘坐简陋的革车,祭遵作为开国儒将,生活简朴,所获赏赐常分发给部下,自己则以衣食简朴为荣。即便是大司徒王良的妻子,也曾被人目睹穿着布裙砍柴,这种节俭精神深深感染了东汉社会,形成了高洁的社会风气,民风淳朴,民德宽厚。正如顾炎武所言:“三代以下,风俗之美,无尚于东京者。”梁启超也曾称赞东汉是“儒学最盛的时代”,强调了气节、廉耻在东汉社会中的重要性。
东汉社会风气的变化也推动了儒学的进一步发展。与西汉儒学侧重经典的学习和礼仪的修习不同,东汉儒学更注重德行的培养,力图通过道德修养使官员具备治国的能力。东汉儒学所追求的“义学”,就是以德化民,要求官员不仅要“尊崇节义”,还要通过自身的道德修养“正身率下”。这种以德治国的理念深深影响了东汉的政治,并使儒学成为东汉社会的核心力量。即便到了东汉末年,宦官当道,国家动荡不安,但依然有许多忠臣如陈蕃,在党锢之祸中奋力反抗,展现出儒家士人的高风亮节。
最终,东汉的儒将文化独具特色,以一批又一批儒学出身的将领共同推动了大汉的复兴。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东汉的“儒将中兴”可谓一段独特的风景,这也是本书的主题,接下来我将为大家更详细地展开这一段辉煌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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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云台二十八将:东汉开国将领群体,他们在历史上有着重要地位,且因雕像置于洛阳南宫云台殿而得名。